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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房子 第20页

作者:亦舒

真言坐在金刚身前很久不愿离去。

甄医生暗示有话同也平说。

也平悄悄走到医生办公室。

“金刚跟着周家已有十八年。”

也平小心聆听。

“这下子真言的心情一定不好过,你劝劝她。”

“是,我一定会。”

“我第一次见到金刚,它才一岁,金刚这名字,还是小真言替它取的。”

“的确很适合它。”

“真言自幼跟祖母长大,祖母年迈不幸失明,全靠金刚带路。”

也平忽然抬起头。

甄医生继续说下去:“对真言来说,金刚像一名家庭成员。”

也平心中疑团渐浓。

“一年前它双眼已首。”

也平忍不住:“啊。”

甄医生说:“完全看不出来是不是?真言把地照顾得非常好,像是要回报它侍奉她祖母。”

听到这里,也平霍地一声站起来,心中有难以掩饰的喜悦。

医生亲:“尽量开解安慰真言,失却宠物的悲伤不容忽视。”

也平轻轻回到真言身边,他大胆地把手放在她肩膀上。

她抬起头来,双目通红,显然是哭过了。

也平凝视她面孔。

真言忽然说:“也平,你脸颊上有一大搭墨水。”

她自手袋取出湿纸巾,仔仔细细替也平拭干净。

也平握住她的手,“我们该走了。”

真言点点头,“金刚已经去与祖母团聚。”

祝福

每个人的性格不同,有人擅于处理失恋,有人不。

江颂怡是后者。

与黄智仁分手后,她没有睡好过,白天也收敛了所有的笑容,体重明显下降,样子憔悴。

她大嫂邓合玲劝她:“何必就此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惹人讪笑。”

颂怡不出声。

“不过是一个男朋友,告诉你,婚姻一次两次失败,照样要挺过去,拿点勇气出来。”

颂怡终于说:“我也不知为什么接受得那样坏。”

“是心高气傲的你不甘心失败吧。”

颂怡说:“也许是,但是我的确爱他。”

合玲挥挥手,“黄智仁条件不是那么好,请你看清楚点,一屋弟妹,父亲早已退休,靠他养活,母亲小器噜嗦,体弱多病,他本人又不是才高八斗,聪明机智,颂怡,放开算了。”

颂怡用手托着头,“理论上你说得全对。”

合玲叹口气,“将来,你感谢他还来不及。”

“是谁叫你来劝我?”

“无人指使,是我自告奋勇。”

“谢谢你。”

不过那天睡觉之前,她还是喝了很多酒,清晨,呕吐大作,挣扎,起不了床。

颂怡一边呛咳,一边爬,她后悔了,搞成这个样子,真对不起自己对不起亲友。

她在卫生间前失去知觉。

由钟点女工发觉她,叫了救护车把她送进医院。

颂怡不敢通知家人,怕他们以为她自杀。

悄悄告了三天假,回到家中,把所有酒瓶都扔到垃圾桶,又收拾整天,小鲍寓才恢复旧观。

推开窗户,让新鲜空气进来,她发觉仍然无法忘记黄智仁,往日这个时候,他会来接她上班,两个人先去酒店咖啡店吃一个早餐,然后分道扬镳,中午又见面谈天……

一年多下来,早成习惯,两个人都以为会论到婚嫁,可是忽然之间,颂怡的事业起飞,十个月内连升两级,工作越来越忙,余闲越来越少。

然后,她听说他在约会别人。

她仍然给他机会,让他考虑清楚,太理智了,他终于跑到人家的怀抱去。

只剩下零零星星记忆。

怎么样下雨之际,他总是撑着一把特大号的黑伞等她,一钻进去,非常安全舒适。

又每个月他总替她买齐所有爱看的杂志送上来,又代为检查冰箱,替她补充矿泉水及葡萄酒等。

他的确是个体贴的男友,表面条件不太优秀的他另有情趣,失去他颂怡非常伤心。

接着一段日子,她更瘦了,衣服统统得买新的,晚上要靠药物才能入睡。

大嫂又有忠告:“来,我带你去看大师算一算。”

“阿,我不是个迷信的人。”

“听听玄学大师怎么说也好。”

颂怡苦笑,“我一向不信这套。”

“当作陪我。”

终于拗不过,与大嫂去到郊外一幢小别墅,她们下车敲门,有男管家来开门,请她们进去。

一看屋内布置,就知大师并非江湖术士,大厅清雅宽敞,只摆几件明式家俱,也不挂字画。

坐下来,又有女仆斟上清香的菊花茶。

颂怡觉得没来错。

半晌,一位清瞿的老妇人缓援走出来。

大嫂立刻站起来,“大师你好,我带了一位朋友来。”

颂怡从来没见过那样老的老人,恐怕有九十多岁了,头发似银丝,睑上全是皱纹,

穿着一袭深蓝色丝旗袍,看上去和蔼、亲切,颂怡忽然笑了。

大师原来是这样叫人舒服的一位老太太。

“请坐。”

大嫂识趣地说:“我到花园去赏紫藤,你们谈谈。”

客厅只剩她们二人。

颂怡只觉得对她可以无话不诅,一点也不陌生。

她轻轻道:“我失恋了。”

大师微笑。

“我十分颓丧,无法克服挫折感,自尊沦落,情绪极差,有时早上不想起来。”

大师小心聆听。

颂怡说下去:“家母早逝,很多时候,请勿笑我,我真想去另y个世界见她。”

大师抬起眼来,一双眸子晶光四射。

她开口了:“你可是渴望他会回到你身边?”

颂怡一怔,更加辛酸,沉思片刻,她摇摇头,“不,太迟了,已经受伤,再也不会原谅他。”顺怡落下泪来。

“那很好,那是痊愈的第一步。”

大师的口气,一点也不似老人,倒是像现代心理学医生。

“大师,”颂怡忽然冲动地说:“祝福我。”

大师讦异,“你需要怎么样的祝福?”

“我永远不想再失恋,实在太痛苦了。”

大师微笑,“天下哪有如意的人生。”

颂恰好不失望,怔怔地看着老人。

“世事盈则亏,满则损,仍家常规,你明白喝?”

“大师你一定要祝福我。”

“我没有能力,不过──”

“大师请指教。”

“你若找到三位生活幸福的女士,求她们祝福,或可达成愿望。”

颂怡意外,一就那么简单?”

大师不再说话,微笑着站起来送客。

颂怡知道告辞的时间到了,大嫂在门外等她。

“怎么样,都说与大师聊完天会满心欢喜。”

“心里是比较好过。”

“那么也不枉走这一趟。”

颂恰着着大嫂,眼前不正是一位生活最幸福的女子吗,丈夫能干,会得赚钱,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生下一子一女,功课好,又听话。

“大嫂,祝福我。”

邓合玲看着小泵,忽然笑了。

“你认为我有资格祝福你?”

“当然。”

“为什么?”

“你自幼在小康之家长大,父母爱惜二早送出去留学,什么都会,游泳跳舞钢琴溜冰……回来工作了几年便认识了大哥,结婚生子,多么幸福。”

邓合玲听到颂怡那样形容她,不禁愣住半晌作不得声。

饼一阵子才说:“把我形容得那么好,我怎么否认呢。”

须怡说:“你真幸运。”

“是吗,完全没有流过眼泪?”

“也许,只为了脸型没有十八岁时那么完美了。”

邓合玲低下头。

“别吝啬一声祝福。”

“颂怡,实不相瞒,我自觉并不幸福。”

“什么,你大贪婪了。”

“你听我说,颂怡,我与你大哥正在办离婚手续。”

颂怡睁大了眼睛,好似晴天起了霹雳,明明是模范夫妻嘛。

“颂怡,本来今天就想告诉你。”

“怎么一回事?”

“他有外遇。”

颂怡急了,“太荒谬了,我去同他说。”

“千万别插人是非,免得日后坏了你们兄妹感情,这件事无人可以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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