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的吃惊,因为阿清不错是个不羁的女孩子,但是她还真是不会整夜不归。
于是我看着她。
她也看着我,那种目光像挑战似的,一点也不怕。
“你,今天不用去上班?”我问她,“是不是?”
“谁说不要?但是请假一天,也无所谓的。”她说。
“整天请假,丢了工作怎么办?”我责问她说。
“丢了工作,最多另外找一份,找不到,嫁人算数。”
“你昨晚到哪里去了?”我问她,“这还像话吗?”
“为什么不像话?像你这样,整天在家就正常吗?”
“阿清,我不想跟你吵架,你要知道做人的规矩。”
“算了,我也忍受够了,告诉你,我以后不要你管!”
“我是你姊姊!”
“是又怎么样?”她狠狠的问:“谁没有姊姊?”
“阿清,我们两个人是相依为命的。”我告诉她。
“谁要跟你相依为命?你根本心理变态!”她嚷。
“什么?”
“心理变态的老处女,希望每个人都像你!”
我呆住了,“阿清,我是一番好意,你你──”
“我已经很迁就你的了,我很听你的话,但是你妒忌我,你非得阻止我快乐不可,你真黑心!”
“阿清,”我浑身发抖,“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当然,这些是实话,你也不要听!”她仰起了头。
“我要问的,只是你为何一夜不归?你就──”
“满足你吧!”她不耐烦的说:“昨天与彼得在一起!”
“唉,你………”
“我堕落了是不是?”她嘲弄的问:“我一失足成千古恨了是不是?来,骂我吧!”
“有一天你会知道放荡的结果。”我实在气了。
她仰头狂笑,“是的,我堕落,恐怕你却连堕落的机会都没有吧?”
我的眼泪缓缓的落下来,天,这女孩是我的妹妹?
“那好。我不管你,我什么都不讲你好了。”我说。
“早就应该这样了,你自寻烦恼呢。”她说。
我一夜没睡,换了衣服就去上班了,精神差极。
在五点多下班的当儿,忽然下起雨来了,我又没伞。
雨虽然不大,淋到家里,也叫人够受的,我更不振作。
阿清不在家。
大概是出去了,我有点后悔昨天这样子责骂她。
也难怪她还嘴。人不风流枉少年,她已经廿多岁了。
况且我只是她姊姊,即使是母亲,也管不了廿多岁的女儿。
我真是过份了一点。
我受了刘天威的刺激,心里不开心,难免找她出气。
阿清虽然行为过份,但是这是她的事情了,我管不着。
这种雨天,天又黑,连听唱片的兴致都没有了。
正在闷,忽然之间电话铃就响了,我不想去听。
但是铃声一下跟看一下,很有耐心的继续下去。
我不得不拿起听筒。
“阿洁?”那边是刘天威。
“唔。”
“你在小睡吧?我刚想挂断呢,天下雨了。”他说。
“是的。”雨声很大,落在窗门上,滴滴嗒嗒的。
“你一个人?!”刘天威问:“有没有感到无聊?”
“一个人很好。”我说:“我的确想睡觉呢。”
“我来陪你?”
“不必了。”
“你好像生了我的气,昨天我又把你开罪了吧?”
“没有的事。”听他还么说,我反而不想承认。
“我是个笨人,阿洁,我太不会侍候女孩子了。”
我心想:你笨倒是不笨,只不过不肯侍候我而已。
“我向你郑重道歉,好不好?别再气我了。”他低声说。
我暗自想,怎么办呢?有勇气一点,把电话挂掉吧。
阿清也是这么做的,然后她就铁石心肠似的,以后也绝不再听,把那些男人吓得半死,以后也不敢得罪她。
“你为什么不讲话?你不讲话,我就当你不生气了,我现在马上就来。”
他收了线。
我怔怔的想着。我不会耍花样,希望人家也不要耍我。
如果世界上真有报应的话,我希望我可以得一个好报。
如果没有好报,至少让我过得去,别让我难受。
我叹了一口气,摆了摆头发。
天这么暗,越暗越不想开灯,这样子,比较自在。
我把上班衣服月兑下,换上一件毛衣与长裤子。
渐渐我又原谅了刘天威。可能我是多心了一点。
常常提着他过去的事干什么呢?是我的不当了。
每个人都有过去,过去的就算了,老掘出来,真是自寻烦恼,自作自受。
这个脾气非得改不可,我警戒自己,非改不可。
不久天威就到了,撑着一把伞,西装肩膀湿湿的。
“干么不开灯?”他问。
我笑笑,不出声,替他放好了伞,挂好了衣服。
“我买了一点熟食,我们煮一锅饭,就不必出去了。”
我点点头。
倒亏他想出来的,这个主意实在不错,乐得这样。
“肚子饿了吧?你太不当心自己的身体。”他说。
我还是不出声。
“我向你保证,以后也不敢惹你生气了。”他说。
我还是笑笑,他能保证,我也应该心足了,还计较什么呢?我又不是那种人。
“说话好不好?”他蹲在我面前,诚恳的求我。
“说什么?”
“什么都好,昨夜我很后悔,我太不识好歹了。”
“我对你算好吗?我又不能令你快乐。”我说。
“谁讲的?你当然令我快乐,而且非常快乐。”
“是真的便好了。”我笑笑,“记住你自己的话。”
“我会的,你放心。见到你的笑容,已经够了。”
我不响。
他握住了我的手,“阿洁,我们认识的日子虽然不久,但是彼此的认识也够深的,是不是?”
我先缓缓的缩回了手,然后问:“你是什么意思?”
“没有,我家里只有我一个儿子,父母催我结婚。”
我猛地一怔,看着他,他倒对我微微笑。
“是吗?”
“是的,阿洁!”
“慢慢再说这些吧,现在提,实在太早了一点。”
“是的,是的,慢慢再谈不迟。”他站了起来。
“我煮饭去了,你坐一会儿,开了灯看报纸。”
“太享受了,阿洁,这种安详平定的生活。”他说。
我不出声。
在洗米的时候,我告诉自己,男人都爱剌激。
这种安定的生活,他们又能有多久的满足呢。唉。
我煮了一锅饭,把腊肠蒸了,又找出了咸鱼鸡蛋。
这一餐晚饭不会太离谱的,我想,菜很丰富。
要是这个真是我与天威的家,倒也好。我依依的想。
我的脸红了一红。
我是一个没有出息的人,一辈子只想过平庸的生活。
嫁一个人,守住一个普遍的冢,是我一辈子的希望。
我还能够做些什么呢?我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我知道。
“在厨房里干什么?”刘天威走进来问,“想心事?”
“没有。”我连忙回头笑了”笑,“你干么又跑进来了?”
“看看你。”
我坐下来,觉得客厅的灯光太暗,我不好意思了。
我又跑过去开亮了一枝座地灯。
“咦,刚才不是好好的吗?”刘天威问我,“做什么?”
我说:“你看报纸不方便。”
于是他不出声。
我们两个人居然有点尴尬,静默了很久,看着对方。
终于天威说:“到现在,我才知道被人重视的滋味。”
我不回答。
“以前我一直单方面的付出,今天才知道傻。”
我看着自己的一双手,连呼吸都不好意思大声。
然后他说:“你对我很好,阿洁,我太感激你了。”
我听见厨房里那锅饭滚了。我缓缓的走进厨房。
他马上跟进来。
“阿洁,我想你是一个聪明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点点头。
“我会尽力对你好,阿洁,相信我,我不会令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