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医生你别这么客气,这只狗能不能活下来还要看他的造化,剩下的就不是我们医生能决定得了的。”他疲惫地说,一面缓缓月兑上的手术衣。
送走了王医生,手术室里的大狗也醒了过来,像是知道温佳宁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样,大狗看著他虚弱地呜咽了几声,还在他靠近身旁时伸出大大的舌头舌忝了舌忝他的手。
“你啊,好好努力搏过今天晚上哦!我可是尽了全力救你啊。”他一面吃力地把大狗扛进笼子里休息,一面对著它喃喃地说。
弄得差不多了,他才有空到前面的柜台上收拾东西,眼神不经意地瞄到可怜兮兮被塞在一堆资料里的手机,心念一动,不知道莫少言有没有收到自己的简讯?
把手机拿了出来,上头有留言,他一心慌,手机便不小心从因为操刀太久而酸疼的手指间滑落地上,他急急忙忙地蹲下去检,起身一个不小心还撞到了椅子。可他一面龇牙咧嘴地喊痛,一面还是赶紧拨了语音信箱的号码,想要听听是谁留言给他——
“怪医生,有没有想我啊?”
轻脆的女孩子声音传了过来,他差点马上就回了声:“想。”
“没想到你居然会知道我要出国念书了,真是让我感动呢!”
要是莫少言现在就在他面前,他一定会不屑地哼一声,说她根本是想太多。
“谢谢你的简讯,我真的很高兴。”
当然,那可是他想破头才想出来的话,虽然就只有那么短短一句没头没脑的祝福。
“我是今天晚上的班机,刚刚才和家人吃过道别宴,打了电话给你,可是你的助理说你在开刀,而且要开两个多小时,不能听电话。我有特别请你的助理留言,说我打过电话来,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你?”
没有,根本没有!那偷懒的小助理一到下班时间就东西收拾乾净走人了,连张纸条都没留下!明天他一定要开除他。
“不过我想他一定没有吧!听他拉电话的口气很随便,八成不是个负责任的人吧。”
没错,她说的一点都没错啊!温仕宁差点要当场痛哭流涕起来。
“真是的,医生你怎么会找这种人当助理啊?你看,现在是不是会开始想我了啊?有我这么体贴温柔大方又细心的人来为你服务,你应该要好好感谢才是哦!”
这女人真是!傍她一点颜色怎么就开起染坊来了?还这么大言不惭地直夸自己好,真是不害羞。
话筒那边突然静了下来,他可以清楚地听到背景里的人声嘈杂,还有几辆机车飞驰而过的声音。
怎么不说话了呢?是不是手机坏掉了?他把手机拿开点,轻轻敲了敲。
“医生?”女孩幽幽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他赶紧又把耳朵贴在手机上。“医生,反正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我就老实说吧!我一直,都很喜欢很喜欢你哦!可是你脾气那么怪,又常对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难听话,把我气得要死!我真的不知道你是真的这么讨厌我?还是……”
因为我喜欢妳,在妳面前太紧张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啦!温仕宁懊恼地用力掐著自己的脸颊,还拧了几下。
“呼,总之,说出口就轻松多了!我差不多该回去准备一下,待会儿就要去机场了。我知道你会想来送我的啦,嘻嘻,不过不用了,你刚动完那么大的手术一定很累,还是快点回家好好休息睡觉吧!反正,有缘的话,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再见。”
到手机里静默的声音持续了快将近一分钟,他仍旧呆呆地把手机贴在耳朵上,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拿了下来……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梗住了,想发出些什么声音,却又发不出来。
又过了几分钟,他才认命地叹口气,走到放置大狗的笼子前,把脸抵在笼子的铁条上,万般哀怨地对著刚动完手术的大狗说:“你这死狗,一定要给我活著!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晚上做了多大的牺牲才把你这条狗命给救回来的啊?你要是死了我就得不偿失啊!”
寂静的动物医院里,只见一个大男人半跪在狗笼前,对著一只大狗唠叨个没完。
***
日子好像过得很快,在生病的动物间来来去去,温仕宁觉得自己好像没了感觉,只是有时候不小心瞥见自己在镜中的身影,他会微微吓一跳——憔悴、双眼无神,鱼尾纹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五六条,连头发似乎都开始有些灰白。
家人对他每天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实在看不下去,千方百计到处安排相亲,最后终於成功地“塞”了一个女朋友给他,希望他从此就能开心点。
开心?什么样才叫开心?面对著愈来愈无理要求的客人,他的脾气只有愈见暴躁和不耐,最后也没几个助理忍得下他这臭脾气,个个做没几天就跑人,到最后他乾脆也不请助理了,垮著一张脸自已大小事全部包办。
而今天晚上,就在他又骂走一位客人,正准备回家痛快洗个澡然后睡个大觉把一切都忘掉,明天重新再来过的时候,那个女孩子的脸蛋,又出现在他的医院门口
***
夜市里,温仕宁好难得地一直带著笑脸,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今天晚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好心情?
“干嘛一直笑?还笑成这样,好诡异喔!医生你是不是很少笑啊?肌肉看起来都不太自然了。”
“……”温仕宁收起笑意,很容易地又恢复成一脸死板样,低下头正经地喝起贡丸汤。
“欸,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莫少言突然凑上脸问。
“不算有吧。”他支吾著,不想明说。
“哪有人这样回答?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她不放弃地追问。
“是有一个啦!但是……”
“但是你不是很喜欢她?”试探地问。
温仕宁没有回答,只是很尴尬地看著她。
在重遇到莫少言之前,他就不太甘愿承认自己有女朋友,而且与其说是“女朋友”,还不如说是“走得比较近的一个女性朋友”,只是在朋友亲人的热情追问下,他也渐渐懒得否认,於是不知不觉木已成舟,现在他身上已经贴著名草有主的标签了。
“你知道吗?我在英国留学的时候,有一个上海男生很喜欢我,他对我很好很温柔,常常做饭给我吃、带我出去玩,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带我去看星星。我知道他很喜欢我,可是当我问他有没有女朋友的时候,他的回答却和你一模一样。
“是吗?没想到海峡两岸的男人烦恼的事情都差不多嘛。”
“你少耍嘴皮子。”
她宠溺地轻轻弹了弹他的耳垂,弄得他全身突然一阵轻颤。
“少挑逗我。”回瞪了一眼,却带点戏谑。
“我就是故意的。”她又弹了一下。
“出了国不学好,光学些轻佻的玩意儿回来。”听到她提起大陆人,他便特地学起北京腔,舌头卷得灵活。
“欸,你还喜欢我吗?”她突然开门见山地问。
温仕宁吓了一跳,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直接就问出来,看来国外这几年的确改变这个女孩不少啊!
“怎么不回答?是讨厌我吗?”她奉上甜甜的笑容,期待地看著他。
“谁说过讨厌妳来著的?”
“你没有回答我。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喜欢啦、喜欢啦!这样妳满意了吧?”
“是哪种喜欢?”
“喜欢还有分那么多种?”
“我是说,你会想抱我、想亲我吗?”
“喂喂喂!妳干嘛?怎么出了国一趟回来就变得这么放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