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雅,你有烦恼!”她见芊雅经常伫立在窗前望著花园发愣与叹息,忍不住问她。
“嗯,劳伦斯太太。”芊雅于是把罗飞和她的事说给她听,还拿出罗飞的照片给她看。
“嗯,的确是个很出色的男孩子。也很麻烦。你看他那对眼睛——”劳伦斯太太微笑著摇头,“他的眼睛太难掌握了,难怪你会受苦。”
“我也让他吃足了苦头。”芊雅非常后悔自己的一些举动,“我是不是太急了?要求太多了?”
劳伦斯太太点点头,“你要求他太多了。芊雅,假如你爱一个人,千万不要想把他变成你想要的样子,那样子会破坏两人的关系,到最后一定会毁了爱情。他很好啊,会嫉妒是因为太爱你了,行为冲动是因为他直率坦白耶?!芊雅,回去把他找回来吧,我觉得你们两个谁也离不开谁。”
芊雅投进她的怀里哭了好久,久久不能平抑,对罗飞的思念也随之愈发强烈。
罢好在那时,英国举办一场摩托车的夏季赛车比赛,芊雅得以目睹那些意气风发的青少年如何在完美的场地上尽情尽性挥洒青春,不仅向自己的极限挑战,也同时获得了高度的尊重与赞赏。相较之下,以罗飞的才华,但却局促一隅,不断压抑,东躲西藏,而且随时有可能被冠上各种罪名,芊雅想著,心疼如绞。如果罗飞生在英国、美国或其他国度,应该是一个比现在更具光辉更得抒展的生命吧?
想著想著,她益发身陷甜蜜的情感与回忆中不能自拔,思念罗飞的心也日益热切。终于,她再也不管学业课程尚未结束,也不顾同学的诧异目光便束装返国。她下定决心,不管有没有那个丑小鸭或真天鹅,她都要向罗飞表白一切——没有他,自己的存在根本毫无意义。
劳伦斯太太紧紧地抱住她,泪水潸潸而下,“好好保重,我的小女孩。祝你找到真正的幸福。”
“我会的,谢谢您们。再见!”芊雅万般不舍地别了他们,直奔家园。
在飞机上,她把前尘往事想了一遍,益发嘲笑自己的幼稚。那些甜蜜美丽的日子曾经美好地存在过,为了什么失去了?都只因自己的不知珍惜;而真实横互于心间的爱情为什么给蒙蔽了,那也只因为自己太任性了。不曾去了解罗飞,不曾深入他的世界了解他需要什么,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以为他对自己的好都是应该的。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我自诩为聪明有智慧的新新人类,为何犯下这愚蠢千年的错误呢?
阿飞一俟放假,便和吕浩等人投入飙车的行列。他们这时配备齐全,直追外国的职业选手,绝非一般轻易飙车却无视生命可贵,而且毫无安全概念的年轻飙车族可比。
阿飞再一次展现了速度的魅力,以凌厉之姿,从南到北,征服了无数飙车族,也征服无数观众的心,他示范了真正飙车的典型:安全第一、守纪为要、与速度竞争不与人争,向自己挑战而不向别人挑战。
这一段日子,趁著南北串联,他得以亲身看一看自己出生的地方,各地的风俗小吃名胜深深地使他著迷。吕浩看著他那股对凡事凡物的认真劲儿,不得不佩服。
有时,夜宿郊野,在帐棚外,却见他踽踽独行,郁郁寡欢,似有无限心事。
“阿飞,你有烦恼?是不是为了那个传言中的女孩子?”
“吕浩,你知道你最想要什么吗?”阿飞并没有直接回答他,“以前,我觉得飙车的快感可以带我超越一切烦恼,所以我不顾一切地狂飙;然后,我爱上了一个女孩子,觉得不和她在一起,我的生命就毫无意义,于是费尽了心力去追求这一段感觉;高中的时候,我以为大学是一切的解答,所有的归依,所以也投注了莫大的心力拚命挤上来。如今,我飙过我也爱过,却依然觉得很孤独。吕浩,上大学之后,你是否觉得很满足了呢?”
“偶尔。当别人以钦羡的目光看著你的时候。”吕浩坐在他身边,看看黑压压的天空,几颗微弱的星子一明一灭,“但是,很多时候我也很迷惘。这也是我爱飙车的缘故。”
“这么说,你和我也有同感?”阿飞向前方投掷了一颗石子,显得很愤懑,“这个人生,很荒谬,你觉得呢?她也曾经说过的。”
“那个她,真的已经是过去式了吗?”吕浩淡淡地问。
“或许吧。现在,她人正在剑桥,也许赏风吟月,早就忘了我。”
“阿飞,其实你不必妄自菲薄,没有人能轻易忘了你。”吕浩持平地说,“也许你们只是误会一场。”
“也许吧。吕浩,也许,我和她将会误会冰释,重新像以前一样热爱对方。那又怎样呢?”
“什么怎样?很好啊。你会觉得人生突然变美好了,会对今天的长吁短叹感到不可思议。”
阿飞苦笑,摇摇头,
“其实,问题还是会一而再,再而三周而复始,直到有一天,我们又重新厌倦了对方,又急于逃离。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人生真的很复杂,自己真的很不了解。我也不了解自己究竟真的想要什么。我爱她,深深地爱她,我也知道,她是爱我的,但是我无法抗拒那潜藏在生命底处的逆流,它随时以各种不同的姿态出现,有时是一个人、有时是一件事,有时甚至只是一个瞬间闪快的心情,它严重地扰乱了我,使我对这人生这一切,充满了不安不定的感觉。使我无法安于任何一份爱。”
吕浩也无言了。关于阿飞所说的,他也无能为力。
阿飞深深一叹,把疑问付诸沉暗的天空。
对于芊雅意料之外提早回到台湾,天祥和美伦深表不以为然,却拿这个宝贝女儿莫可奈何。但是,他们知道,她太有主张了,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她去贾家,淑月告诉她罗飞已经离家好久了,只知道他参加了什么速度研习营去了。“其实,我也知道他是去飙车,唉,除了私下拿钱给他买安全的配备之外,并且交代他要注意安全之外,我也没有办法阻止。芊雅,罗飞他真的很喜欢你。上回你们吵架,原来他想第二天去找你,刚好他父亲过世了,才耽搁了。那段日子,他瘦了很多,至今房里到处还是你的相片。我知道,阿飞这孩子脾气不定,有时也任性一些。但是他的心很善良正直,而且很聪明,将来他会有出息的……”淑月紧握芊雅的手。
“伯母,我知道,真的,我知道……以后,我们不会再这样伤害对方了。你放心。”
芊雅三天后终于查到了罗飞的行踪,听说当晚在高雄有一场盛大的飙车比赛。
芊雅独自坐车南下,心里充满著无可言喻的欣喜,想像著他潇洒地奔驰于风中,眼角噙著对她的爱意,带著睥睨一切的神采……芊雅的心跳加剧,恨不得立刻飞到他身边,与他分享所有的一切——。
沿途叫不到车子,她拚命用跑的,汗水浸湿了她的衣裳,脚底起了水泡,她不敢停下脚步,深怕赶不上时间。她要像上次,坐在他身后,与他分享所有的梦想……怎么这么远呢?她忍著痛,拚命地向前跑……
她看到他了。即使在数百人数千人当中,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他了。他穿著那件绣著“R”字的外套,跨坐在摩托车上,背对著她,芊雅不顾一切地大喊:“罗飞,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