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是他娘亲教导的吧。
“娘说过,要是背信弃义,就会食言而肥,爹爹要是骗了之乐,到时候爹爹就会像猪一样肥,就不会是娘说的都篙第一美男子,娘就再也不喜欢爹爹了。”他像个小大人般态度严谨地说。
金如玉不由得微扬起眉,“娘喜欢爹爹?”他本想要好好跟儿子解释食言而肥的意思,但他更在意他后头说的那句话。
他的娘喜欢他,而且那口吻……彷佛他娘还在人间。
要是如此,那可就非常有趣了。
金之乐小嘴微张,彷佛是暗恼自己话说得太多,立刻捧起茶杯,装渴猛喝。
“喝慢点。”金如玉簪他端着茶杯……小口一小口地喂。
看着儿子乖乖地小口慢尝,他不禁勾弯了唇,却蓦地感受到两道异样刺人的目光,教他不禁没好气地抬眼。
“瞧什么?”
“并也,我好像生病了。”晁献乙抚着自己的额头。
“……我好像也生病了。”否则他怎么会看到如此不可思议的画面?
并也摇着头。他要不是病了,也肯定是中暑出现幻觉了。
“两个生病的人要不要一起手牵手回家静养?”金如玉皮笑肉不笑地建议。
“如玉,这孩子真的是你儿子。”晁献乙由衷道。
先前是离得太远,如今靠得这么近,他再确定不过,这小家伙俨然是如玉的翻版,就跟他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太可怕了,老天竟造了如此多的妖孽。
“是呀。”金如玉坦白承认。
“那你刚刚还……”晁献乙一脸不认同地唾弃他。“你怎么忍心?”
“有人比我更狠。”
“谁?”
金如玉笑而不答。
罢刚那抹身影离开后,他原以为那姑娘是要回去通报,和之乐有关系的人就会出现,岂料等了好一会,依旧不见身影,直到现在连个影子也没看见,这就意味着对方是铁了心把孩子送出来,而且根本不打算要回,也不打算和金家有任何关系。
这状况,太匪夷所思。
再加上刚刚之乐稍稍地说溜了嘴,教他怀疑……之乐的娘根本就还活在世上,但她不愿出面,反倒把儿子还给他,如此矛盾的事,他怎能不好好地抽丝剥茧,查出真相?
“献乙,晚上要不要一道去寒烟阁?”他突道,感觉怀里的儿子颤了下。
罢刚那姑娘是从旧金河旁的石板路跑来的,而寒烟阁就是在那条石板路上,而此时之乐的反应,证实了他的猜测。
昨儿个之乐刚进金府时,始终盯着自己。
他和如秀是双生子,若是初见他们的人,在他和如秀都不开口的情况之下,铁定分不清谁是谁,可是之乐却从一开始就盯着自己。
这表示他看过他太多回,而且有人不断地告诉他亲爹是谁……而之乐毕竟年纪太小,总会有说溜嘴的时候。
这当头,他要是不到寒烟阁探个虚实,岂不是太可惜?
晁献乙深叹了口气。“这有什么问题?不过……可不可以先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刚刚还没说完的话说完?”
他有话要说,可不可以让他先说?!
尊重一下,他是个官,还是个已经升官的官!
第3章(1)
寒烟阁位在旧金河北岸,五层楼高的亭台楼宇,翘檐架起飞阁,绕过假山,有饰水小桥,庭园百植花草,穿柳渡杏,丹桂衔水流莲花,美景更胜仙境。
而位在寒烟阁后院,则是寒烟阁花魁凤翎独居的夜莲坞。
“你说的都是真的?”
坐在莲池畔的亭内,凤翎一身大红绣金凤纹的袒胸大懦衫,莲藕色的抹胸几乎遮掩不了雪白酥胸。
她长发披肩,衬得未着妆的美颜显得娇女敕秀丽,然那双狭长的勾魂眼,是聪慧叫世故的。
“小姐,紫蝶不敢骗您,真的是亲眼所见。”
凤翎沉敛长睫,状似看着池面盛开的莲花。
“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金府的人为什么会这样对待小乐?”紫蝶忧心忡忡,就怕不赶紧去阻止,小乐就算不中暑也肯定会热昏。
“小姐,咱们赶紧去带小乐回来吧。”
小姐要她把小乐送到金府,还要她这凡天注意着,有空就到金府附近走动,探些消息,没想到她今天刚出门,便听人说有个娃儿站在大风茶肆外的十字街口上,她顺道过去一瞧,竟是小乐,当下教她难过极了,要不是小姐有交代,她早将小乐带回来了。
“不。”菱唇微掀,声如玉馨。
“小姐?”
“对方不过是想要试探罢了。”她淡道。
“试探为难道是小乐把什么说溜嘴了?”
凤翎菱唇微勾。“那也是很正常的,小乐也不过才四岁大。”
“那现在要怎么办为难道小姐要眼睁睁地看着小乐受苦?”
“不,我赌对方待会就会收手。”
“真的?”
“只要你别再去张望,只要我不出现,他就会收手。”
“可他这么做就是要小姐出现,如果不是要逼小姐现身,他又何必这么做为”
“紫蝶,人都有侧隐之心,何况受苦的是他儿子,他没道理不心疼。”凤翎低笑着。“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小姐不心疼吗?”紫蝶一双大眼嗜着泪水,只要想起金之乐站在毒辣日头下,摇摇欲坠的小小身影,几乎就要逼出她的泪水。
“现在心疼可以换得往后不疼,是值得的。”
“小姐……我们为什么非得将小乐送走?”
她没有回答,幽幽一叹。“紫蝶,先下去吧,我要静一静。”
“……我去帮小姐拿壶茶。”
凤翎轻点着头,缓缓地闭上眼。
她的决定没有错……为了小乐好,他非得离开她不成。
为了她的计划,再心疼她也得忍。
非忍不可。
闭上眼,她不去想象小乐为了她,倔着小脸不喊苦的模样,尽避泪水已在阵底打转还是死命忍住……
“凤翎。”
一道唤声,教她猛地一颤,张开眼,瞧见是寒烟阁的鸭娘絮柳。
“絮姨。”
“紫蝶那头边走边哭呢。”她年近半百,却保养得相当得当,风韵犹存,黑发挽成了长髻,缀满金步摇,再加上一身紫金绣衫,富贵逼人。
“……紫蝶的心太软,我就怕她守不住话。”
“那就让她别开口了。”
凤翎直睇着她,好一会才苦笑道:“絮姨,这话别让紫蝶听到,否则会吓得她哭垮了你的寒烟阁。”
“不就是玩笑骂”絮柳扬眉……脸刻薄样,然笑意一浮上脸,又变得和蔼可亲极了。“听紫蝶说,小乐被留在大太阳底下晒着,真教我有点吓到了。”
“那倒是,这点确实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敢情是金家二少的主意?”絮柳猜测着。
放眼崆峒城,撇开金家小千金不说,就以金家那对双生子最领风骚,放眼崆峒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对双生子,个性差异之大,让人得以清楚分辨谁是谁。
会在街上爆粗口又动手动脚的,肯定是金家二少金如秀;始终保持微笑,卓尔不凡的,那就是金家大少金如玉。
虽说,金二少四年前娶妻之后,性子收敛了不少,但,会干这种恶事的,她仍毫不犹豫地认定是他。
“不,我认为是金如玉。”
“金大少?”
“别瞧他老是笑脸迎人,和气又诚恳……”凤翎说着,哼笑了声。“才不是那样子,他表露在外的,刚好和他的内心是相反的。”
她这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八年前,她才刚进寒烟阁,是做个端盘小裨,有一回送菜入房时,瞧见了金如玉如何擒笑嘲讽人。
那一幕,她至今难忘,也让她见识到,原来他就连拐弯抹角酸人时,也可以那么谦恭有礼,让对方绿了脸,他依旧笑若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