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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跃龙门(下) 第2页

作者:子纹

陶南轩讲得在理,但陶朔语重活一世,虽说不敢与哥哥比较聪明,但是多了经历,是好是坏,她自然能分清,只是她知道在兄长面前,她说得再多都是辩解。

“日久见人心,”陶朔语说道:“是好是坏,时间终会证明。”

陶南轩今日才知妹妹原来有张伶牙利齿,要不是如今情况特殊,他或许还会心生安慰,毕竟他早觉得妹妹太过怯弱,若是她的性子强硬些,身为兄长也能安心。

陶南轩微敛下眼,若今天犯错的是二哥倒好处理,让大哥出马揍一顿,让他长记性就成,但偏偏是小鱼……他的脑中闪过金云阳的身影,莫名的气恼。

金云阳——遇上这个纨裤就是没好事!

“你太过单纯,”陶南轩收回了思绪,温和的开口,“尚不懂人心险恶,金云阳此人乃京城人士,家财万贯,但性情古怪,我在书院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他目无尊长、粗率无礼——”

陶南轩讲起金云阳可以有一大串的形容,但没有一个是好的,只不过他的话语被猛然起身的陶东朗打断。

他不解的看着兄长,几乎同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陶东朗神情微变,落霞村不过三十余户人家,除了他偶尔会骑马返村外,村里并无一户人家有马,通常有马蹄声前来,大多都是因官府有事来寻他。

陶东朗神色一正,大步走了出去,只是他还未走向大门,早一步出来的陶西辰已经热切的将门外之人请进来。

看到踏进门的金云阳,陶东朗脚步一顿,双眼危险的眯了起来。

陶西辰热络的招呼金云阳。虽然现下他已经知道砸了康平楼,逼得戏班子发卖小桃红的人是金云阳,但因为妹妹喜欢,所以他这个二哥也会试着喜欢。

说到底,他这人的追求不高,尤其在看到金云阳身后的金宝从马车抬下一口巨大木箱,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将人请进门。

陶东朗懒得理会一脸讨好的陶西辰,迳自对着金云阳说道:“金公子怎会突然大驾光临?”

金云阳理直气壮的回了句,“来找小土妞的。”

陶东朗吸了口气,压下自己的脾气,不想与这个二世祖一般见识,“可惜今日家中有事,不方便待客。”

若是知情识趣之人听到他所言,早早就告退,但偏偏金云阳就是个厚脸皮,不但不走,反而还道:“有什么事尽管开口跟我说,这普天之下只要我出马,还没什么解决不了。平时别人求我,我可未必会出手。”

陶东朗闻言都要被他气笑了,“听公子言下之意,陶某还要觉得荣幸不成?”

“这倒不用,”金云阳抬手轻挥了挥,“反正我出手相助,也不是因为你的缘故。”

他打发人的样子令陶东朗差点气得吐出一口老血,他当捕头,见过的厚脸皮痞子不少,却没见过如金云阳这般没脸没皮的,不要脸还理直气壮!

金宝从将军府的马车上拿了一口木箱下来,里头装的是金云阳派人从京城金家快马加鞭送来的药材、布匹和首饰,其中最珍贵的一件,是洁白如雪的狐裘大氅。

昨日陶朔语提及她在书院求学的三哥要返家,所以接连数日不能到将军府时,金云阳就老大不快。

金宝原本还担心大少爷会大发脾气,没料到他就只是冷哼几声,被陶朔语几句安抚便神情难看的接受,妥协——对二世祖来说是极其难得。

不过当昨天夕阳西下,金云阳派人回京置辨的物品一到时,二世祖的心情立刻放晴,马上收拾了一箱东西打算亲自送到落霞村,美其名是赠礼,实际上是找个名目  来看陶朔语。

虽然金云阳还是一口一声是陶朔语喜欢他、追着他跑,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明明是他离不开人家。

若是陶朔语真的能让金云阳放下与金家的恩怨,愿意成亲的话,金宝也是乐见其成,只不过金云阳却一再作死,净做些得罪陶朔语的兄弟的事儿,也不怕以后吃苦头。

不过看着主子一脸张扬,金宝心中一叹,知道这事儿也不能怪他,毕竟除了将军一家外,金云阳看待其他的亲缘都淡薄,未曾想过费心经营。

陶朔语见到金云阳也感到意外,怕他与兄长又起争执,连忙走了出来,轻声问道:“贵人,你怎么来了?”

“怎么?见到我来,你不开心?”

看他脸色又要沉下来,陶朔语连忙说道:“贵人能来,我自然开心。”

听到她的话,金云阳才勾了下嘴角,随意地指着院子的木箱,“给你送点东西。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随便你给谁。不过既然是我送的,你应该都会喜欢才是。”

陶朔语目光落在院内的木箱,一时无言以对。“贵人送的,我当然喜欢……”她看了下一旁神色不明的兄长,“贵人先进来坐会儿再说。”

虽然陶朔语也担心陶东朗不开心,但来者是客,总没有逐人出去的道理。

第十二章  我是信贵人的(1)

金云阳一脸神采飞扬的跟在陶朔语身后,越过陶东朗,只见陶东朗神情冷沉了下来。

一旁的陶西辰目光在陶东朗脸上溜了一圈,心头一乐,过去他或许是陶东朗心中最恨铁不成钢又不讨人喜欢的头一名,如今看来有人取代了他。陶西辰蓦然一笑,果然幸福就是需要比较,他看金云阳特别的顺眼。

陶南轩站在堂屋的门前,看着陶朔语在院子里对着金云阳熟稔亲近,眼底闪过思量的光芒。

将金云阳请进屋,陶朔语不得不对上了陶南轩试探的目光,她神情不由迟疑。

陶南轩缓缓的露出了一抹如春风袭来的柔和笑容,有礼的对金云阳一个拱手,“不知有贵客到,有失远迎,失敬。金公子,在下陶尔雅,有礼。”

陶尔雅?

金云阳停下了脚步。陶南轩,字尔雅,据说尔雅两字还是端墨书院的那个老秃驴亲自取的字,是说此人君子有仪,风度翩翩,端重尔雅,当时他见了此人,只觉得这人有点意思,温和沉静一如其字,但沉静之间又透露了一点冷,让人有些难以看透,没想到竟然是小鱼的三哥。

“原来是尔雅公子,倒是巧了。”

“确实是……”陶南轩淡淡的扫了陶朔语一眼,“巧。”

陶朔语被那短暂的一眼看得心里发毛。

金宝担忧的目光跟着金云阳,一心就盼着主子忍忍性子,别在得罪了陶东朗之后,再得罪陶朔语的另一个兄长。

陶南轩将陶朔语给拉到一旁,亲自上前,恭敬的将金云阳请进堂屋,让人坐上主位,将金云阳奉为上宾。

门外的金宝见了稍松了口气,看来这个陶南轩比陶东朗来得上道。

陶东朗压根不想让金云阳进屋,但是他心知陶南轩做事向来知进退分寸,所以决定不发一言,冷眼旁观。

金云阳坐在主位上,放眼打量,他没嫌弃屋子颓败,反正之前就知陶家穷,如今亲眼见到,只是有些舍不得小土妞竟然住这样的屋子。

他看到摆在炕桌上的荷包,是条胖小鱼,颇有趣味,不算细致但胜在针脚整齐。

陶南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金云阳来不及伸手前,就已经浅笑着收起荷包,放进衣襟,“舍妹做的小东西,让爷见笑了。”

小土妞做的?金云阳眼睛微亮,觉得有点心痒,想要怎么办?他的目光立刻看向陶朔语。

陶朔语对上他的目光,压根没有看出他眼底透露出来的讯息,反而露出恍然的神情,“瞧我糊涂,我立刻去给贵人倒水。”

金云阳一个撇嘴,傻妞。他哪里在乎一杯茶,他要的是荷包,算了。看着陶朔语的背影,他很愉快的决定,等没人的时候再让小土妞亲口答应做给他就是了。

陶西辰打量屋内的情况,很明智的决定跟陶朔语去灶房烧水煮茶。

“小鱼,金公子不错。”陶西辰佩服陶朔语,没想到平时一声不吭,志向却高,看上金云阳。

陶朔语不知道陶西辰心中所想,没城府的点点头,“贵人本来就是极好。”

“可是他身分高,会娶你为正妻吗?”虽说他挺看中金云阳的身家,但若是为妾的话,他也只能忍痛反对这门亲事。

“二哥,你说什么?”陶朔语微愣了下。她虽然喜欢金云阳,但没妄想结为夫妻,她对他好,除了喜欢外,有更多的是对他的心疼。

“你就别瞒着二哥,二哥什么都知道。”

陶朔语看二哥笑得灿烂,怀疑他到底知道些什么,“二哥,三哥说过,人贵自知。”

“我知道,人贵自知,自知者明。”陶西辰俐落的打开柜子拿出陶南轩珍藏的茶叶,“这个老三是聪明,但有时太认死理。咱们确实是穷,但除了这点外也没什么比不上人的,所以别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

外人听了陶西辰的话,肯定会嗤之以鼻,但陶朔语却是再认同不过,他们虽是平凡,但安分守己,不妄想攀附,自然也没什么值得相比,只是……

“我跟金公子真的不如你所想,金公子他这辈子都不想成亲。”

“为何?”陶西辰惊讶,难不成金云阳外强中干,身子有毛病?

陶朔语耸了耸肩,没有回答。她知道金云阳的心魔,与金家的恩怨无法放下,这辈子不会娶妻生子。

陶南轩浅笑着请不愿进屋的陶东朗进门,“毕竟大哥才是一家之主,不好怠慢贵客。我不过月余未归家,倒是未曾料想大哥能有幸识得贵人。”

“喔。跟他没关系,”金云阳不留情的指正,“这是我与小土妞的缘分。”

陶南轩微愣,温和的笑差点就要维持不住。小土妞?指的是小鱼?他们陶家三兄弟护着的好妹妹,竟然……他目光看向金云阳,这人果然一如印象之中的不讨喜。

对着陶南轩的眼神,金云阳神色自若,丝毫不觉有何不对,“我不过实话实话,小土妞喜欢我,尔雅公子早晚也会知道。”

陶南轩藏在儒袍宽大袖子里的手不自觉握紧,但脸上依然笑容和缓。

“坐啊。”金云阳指了一旁的位置,一点都不见外,“老秃驴对你的评价不差,说你温文尔雅。不过他这人老眼昏花,总是看走眼,所以他的评价,本公子向来都只当是笑话听听。毕竟当年他也评了我一句朽木之才,但你瞧瞧我如今风华绝代,岂是他说的那种金漆饭桶。”

陶东朗轻哼了一声,这不要脸皮的话,真亏金云阳说得出口,实在无法再与这人同处一室,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堂屋。

金宝没敢去拦着陶东朗,只能紧张的观察笑意盈盈的陶南轩,心中捏了把冷汗,他家少爷也真是——平时与太傅斗嘴也就罢,怎么就在太傅的得意门生面前数落人家尊师,这不摆明了要得罪人!

当年摄政王韩国公还在世时,特意请了身为太子太傅的傅思林为金云阳的启蒙师尊,但金云阳生性顽劣,只爱舞刀弄剑,把傅思林气个半死,留下一句朽木不可雕,孺子不可教也,愤然离去。

原本不再有所交集的两人,却在韩国公病逝,金云阳在金家日子日益难过时,来到金家求见。

他亲口询问金云阳,是否愿意跟随他这一个告老返乡的老头子返回故乡云州,虽说金云阳最后拒绝,但这分雪中送炭的情谊却令金云阳牢记于心。

多年来,金云阳与傅思林两人偶有鱼雁往返,见面次数寥寥无几,每每相见还都是剑拔弩张,把傅思林气得半死,但是他们的关系亲密,只有亲近之人才知。

“公子所言甚是。”陶南轩没有反驳金云阳,脸上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夫子谬赞,在下确实资质一般,在众学子间也不过是一介普通儒生罢了。”

陶南轩谦逊,在外人眼中看来没毛病,但在金云阳眼中却是一副酸儒装模作样的做派,“好便是好,谦逊过头只令人觉得虚伪。我知道能得老秃驴夸赞,你肯定不会差。先前不知尔雅公子是小鱼的兄长,所以今日我带的都是些世俗之物,想必公子该是看不上眼,正巧前些日子我自端墨书院得了批书,你得空去挑挑,喜欢的就拿走吧。”

提起那批书,陶南轩笑得益发温和,“多谢金公子,只是君子不夺人所好。”他轻巧的暗示金云阳这批书是厚着脸皮抢来的,非君子所为。

金云阳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似笑非笑的看着陶南轩,“尔雅公子还是别跟我谈什么君子,你要说君子不夺所好,我还要跟公子说一句君子有成人之美,你把小土妞给我带回京,公子能点头吗?”

陶南轩早知金云阳无赖,却没料到他真能没羞没臊。

看见他愣住,金云阳忍不住笑道:“我与小土妞的事,你一个外人就别管了。”

陶南轩双眼微瞠。外人?他是小鱼的三哥,在金云阳眼中倒成了个外人?

“至于那些书册,”不顾陶南轩的神色,金云阳继续说道:“我既说是给,自然就没有抢夺一说,你要就拿。”

“公子聪慧,该是明白行不义之事,将得千古骂名。”

“清楚,但又如何?”金云阳不以为然的反问,“我从端墨书院拿走书也是老秃驴点头的,怎么听尔雅先生今日之意,是心有不平?”

“此乃公子与夫子之事,在下不便议论。”陶南轩淡淡的回道,目光平稳的与金云阳对视。

金云阳看出陶南轩未出口的不以为然,但他根本不放心上。在他眼中,陶南轩就是个不知现实,只知风月的书呆。

当年傅思林告老返乡,日子悠闲却偏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看边疆学子求学不易,起心动念建造书院。

他事后得知,当时他已能左右金家,便拿出金家的银两助他造了端墨书院。

端墨书院所在的几座山峰皆是他的私产,若硬要扯清楚,这间书院的主人是他,而傅思林充其量就是个代管者,所以别说从书院里拿几本破书,就算是他要将书院拿回来都称不上一个“抢”字。

“恕小的斗胆,其实这书是——”

金宝原想开口解释,但是被金云阳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给骇住。

金云阳向来不屑与人解释,或许陶朔语是这世间唯一的例外,他这人身上不多的耐性全给了陶朔语,其他都是不相关之人。

金宝立刻改口说道:“书就在将军府,静候尔雅公子登门。”

说完这话,金宝又退了下去。

其实在两个多月前,他们一行人前往云州的途中,在驿站巧遇上了个脑满肠肥,走路身上的肉还会抖三下的男子,听他在驿站高声谈论,才知此人原在端墨书院求学,但因欺凌同窗被脾气随着年纪越发见长的太傅大人赶出书院,几杯黄汤下肚之后,那人一脸愤恨的说待返乡之后,要暗中让人来烧了书院的藏书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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