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不假思索地道。
“你不问什么事?”
“我会做到。”
尹挚微眯起眼,厘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
眼前的他,不是他,却用他的口吻应答同样的话……他明明就不是他,就不该跟他用一样的口吻跟她说话!
“你们下去吧,你跟我进来。”尹挚脸色微沉,起身往内室走。
多静眉头一挑,毫不犹豫地扯着一脸呆样的左旭离开。
晁枢引只略迟疑就跟上了。
如果是往常,他绝不会踏进姑娘家的闺房,尤其与她独处。可是现在的他,很想知道她还能怎么刁难他,而她过去是否也曾如此刁难过他?
一进内室,就见她坐在梳妆台前,从厘子里翻出一样东西递给他。
他接过,有些疑惑,就听她说——
“替我画眉。”
晁枢引微扬起眉,像是听见多不可思议的事,而这个表情大大地满足了尹挚,因为她就是要刁难他。
他垂敛眉眼,瞅着她十分得意的神情,月兑口道:“你想追求我?”
“……你说什么?”她听见了,但不太懂他的意思。
“换句话说,你……果然喜欢我。”他确定了。
“……嗄?”
“你要不是对我上心了,又怎会彻夜不眠地照顾我,甚至要我替你画眉?”他的推敲合情合理,而且他并不排斥她的喜爱。
尹挚听完,小脸无法控制地涨红,拍桌站起。“晁枢引,你少往脸上贴金,谁喜欢你了!”还真敢说!当初是谁厚着脸皮缠着她的?又到底是谁写露骨情诗来着?如今还敢说她追求他……这口气要她怎么吞下去?
晁枢引挑了挑眉,把玩着手上的螺黛。“如果不是喜欢,为何要我为你画眉?郡主,这可是夫妻间的闺房情趣,不就是你的暗示?”
暗示你个鬼!尹挚觉得她引以为傲的理智要断了,无法从容地面对他,突然觉得这法子根本是自损的烂招!可当初她提出同样的法子,他也没这般无赖,因为他是个恪守礼教的混蛋,还未成亲之前,他是不会允许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所以,那时他也是犹豫了许久才帮她画了,如今……
“郡主,三殿下来了。”外头突地响起多静的声音。
尹挚回神,不禁暗骂自己把心思都扑在他身上,忘了盛珩也喝下迷药,竟压根没去探望他。
“你要干么?”正要开口,瞥见晁枢引不断地逼近,她吓得跌坐在椅上。
“替你画眉。”他握着螺黛,专注的目光锁定她的眉眼。
他贴得极近,近到她可以嗅闻到他身上的气味,甚至是他呼出的气息,她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像是被什么给定住了。
她甚至不敢看他,不能理解自己的脸为何愈来愈烫,她的心跳如擂鼓,像是要窜出胸口般,教她手足无措……这不是她要的结果,也不是她预料中的反应,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脑袋乱哄哄地,突然意识到他似乎画了很久,蘸了黛粉后画了一遍又一遍……她的眉是不浓,但也没必要画这么多遍吧?
尹挚动了下,想看镜里的自己,却听他轻啧了声,道——
“别乱动,画歪了。”
画歪了?趁他手停住的空档,她一把挥开他,往镜子一瞧,就见她左边的眉备然像条巨大的黑色毛毛虫。
“晁枢引,你在干什么!”她尖声喊着,拿出手绢擦拭。
“是你害我画歪的。”他没啥歉意地道。
“你根本是故意的!”完蛋,擦不掉,得洗掉才成。她恼得侧眼瞪他,果真见他神情凉凉,代表她根本没猜错。
“没干过这种事,手生了点,你让我多练练,也许就上手了。”
“不用了,不劳大人!”尹挚龇牙咧嘴,绕过他想要进净房洗脸,却被他一把擒住。“你干么?”
“还没画完,还有一边的眉毛呢。”他一手捏着螺黛准备动手。
尹挚吓得赶忙捂着眉眼。“不用画了,你给我住手!”
“这可是郡主要求的,怎能出尔反尔?我知道郡主重诺,总得给我一点差事换粟米,我怎能不做到?”话落,拉开她的手,精准地往她眉头一画。
尹挚吓得尖叫,挣扎着要抢笔,他动作更快地举高手,她抬手要抢,就在这一瞬间,亲上他的嘴。
突地,两个人都顿住,彼此瞠圆了眼看着对方。
晁枢引直睇着她,张口含吮着她的唇,几乎同时,她回过神来,毫不客气地赏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给我滚出去!”她又气又羞,恨不得、恨不得……
晁枢引舌忝了舌忝口腔,哑声道:“是你亲我。”
“闭嘴,那是意外,不准再说,给我出去!”
晁枢引瞅着她那双因羞恼而潋滟生光的眸子,很恶意地舌忝了舌忝唇,见她倒抽口气,粉颊像是着火般,漆黑的眸泛着一层薄雾,带着几分瞋意,教他生出一股冲动想要将她搂进怀中,实际上,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尹挚呆住了。
这是怎么着?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他真的被什么给附身了,还是魂魄被人调包了?
“尹挚,如果你真这般喜欢我,等我办完差事,你可以追求我。”
轰的一声,尹挚脑袋里的理智线瞬间烧断,毫不客气地抬膝撞去,瞬间,就见晁枢引脸色惨白地从她身上滑落。
“你……”晁枢引痛得说不出话来,冷汗直流。
真不敢相信,她竟对自己下这种重手,分明是要他绝子绝孙。
“多静,把他丢出去,我不要再见到他!”
吼了声,她迳自跑进净房里。
待多静开门入内,看见的就是躺在地上不动的晁枢引,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惹恼郡主,但看他面白如纸,她就觉得很解气,甚至很想偷偷补上两脚,可惜左旭也跟进房了,让她找不到时机下手,只能叹口气,道:“喏,把你家主子带走吧。”
好半天,尹挚才到了书房里见盛珩。
“真是对不住,殿下的身子该是无恙了吧。”她走到他面前福了福身,顺便将昨晚的事说了一遍,代替那韦守道歉。
“我是不打紧,可刚刚我瞧晁枢引很要紧,连路都无法走,你……到底打了他哪里?”
同为男子,一看晁枢引那种说不出的痛苦,他大约能猜出一二,所以他更想知道的是,晁枢引那混蛋到底做了什么教她下重手?要是能让晁枢引从此断子绝孙,那再好不过。
晁枢引那傻子,也不想想尹挚出身将门,哪可能连点拳脚功夫都不懂,竟还敢招惹她,真是打得好!
尹挚垂着脸,轻咳了声,道:“那不重要,倒是殿子无恙就好。”其实她有点后悔,因为她膝头这一撞毫不留情,她是真怕他会绝子绝孙。
可这又不能怪她,谁教他那般厚颜无耻。
瞧她硬是不松口,盛珩也不再追问,转了话题。“派去扬州的人有了点眉目,所以我打算过两天就往扬州去一趟。”
“殿边带的人足够吗?”
“放心,晁枢引现在暂时接管杭州前后卫所,他身上有虎符能调派。”
“……为什么他身上有虎符?”她本就不认为皇上让晁枢引到杭州只是纯粹处理粮库被烧一事,而虎符这种东西,不就意味着有可能领兵作战?
杭州如此繁华鼎盛又是长治久安之地,哪里需要动用虎符?
“当然是因为——”盛珩突地一顿,噙笑道:“这是个秘密,但可以拿来换你跟晁枢引的秘密,就不知道你想不想换?”
“不换。”她想也没想地道。
盛珩咂着嘴,恼她嘴巴比蚌壳还硬,怎么都撬不开。
“算了,不换就不换,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盛珩起身看了她一眼。“我去扬州瞧瞧,要是没什么乱子再绕回来,等你办完差事,咱们一道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