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韶霆感觉很新鲜,他的身边从来不乏想亲近他的女人,更有不少想借由子晨靠近他,但眼前这个如新春初绽的樱花美人儿很干净,眸中不见算计,只有真诚的关心,他唇角微微翘起,“谢谢你,我记得了。”
她再次向他行个礼,转身步上石阶回了小路,返回寺庙大殿,才知玉杉、玉叶找她找得急了,又见她一身狼狈,两人更是慌。
“姑娘怎么了?”
“没事,只是不小心踩到雪地滑了,待会儿在车上整理一下即可。”她说。
两个丫鬟暗松口气,主仆随即下山。
魏韶霆高高站在山坡一角,对着身后的黑衣人道:“查清楚,我要知道她是谁。”
“是。”黑衣人拱手离去。
受人点滴该涌泉以报,他魏韶霆不习惯欠人恩情。
暗筠主仆回到傅府后,先去了一趟惜春堂,与傅老太太说些话儿才回房休息,玉叶则被留下来,该是要报告今日的事。
这些年来,传老太太跟二房媳妇徐虹一起掌中馈,徐虹其实是傅老太太的娘家人,两人狼狈为奸,为了能掌控她的一举一动,也在栖兰院里安插不少耳目。
暗筠很清楚,她身边需要几个忠心妥贴又放心的人,就她病好的这些日子,她耐心观察院里院外干活儿的丫鬟小厮,已看中几个,就等着机会,而这个机会,只有刘氏可以给。
她也清楚这几日老太太跟姑婶等人在计划什么,她们不想让刘氏接掌中馈,但她要做的,正是要帮助刘氏拿到掌家大权。
暗筠梳洗一番,用了些饭菜,斜卧在榻上阖眼小憩。
“大姑娘,大太太跟二姑娘来了。”玉杉略显高亢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她甫抬头,就见傅榛笑咪咪的拉着刘氏进来跑向自己,“姊姊没事吧?”
暗筠忙坐正身子,看着她也上了榻,上上下下煞有其事的看着自己。
她微微一笑,“姊姊没事,”再看向一脸严肃走来的刘氏,“母亲请坐。”
刘氏点点头坐下,又喊了傅榛到她身边,也要她安静坐下。
暗筠让玉杉倒了茶,便要她退出屋外。
“我听说你去上香时受伤了”刘氏上下打量着她说。
暗筠看着眼前情绪不外露的刘氏,前世她就是听了祖母挑唆,一心想做大家千金,自断与富商外祖家的联系,也疏远面冷心热的刘氏,对她心生敌意——
然而此时若是细看,就可以发现刘氏那平淡双眸里有着隐隐的忧心。
徐汶谦的话是对的,她空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却看不出谁才是对她的人。
“姊姊,姊姊?”傅榛困惑的喊着不说话的姊姊。
暗筠这才回了神,忙道:“劳母亲担心,筠筠没事,只是手擦伤,已经处理过了。”
刘氏看她气色不差,目光又落在她手上,确实只有些擦伤,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她起身就要带着傅榛离开。
但傅榛眨眨眼,看了漂亮的姊姊一眼,娇俏的抬头看着母亲,“娘亲,我留下来陪姊姊好不好?”
“可是姊姊才回家,她累了,需要休息。”刘氏态度也硬,她想的一向就多,不知道傅筠喜不喜欢这个妹妹?
暗榛生动的小脸下子就皱成个小包子,可怜兮兮的看着姊姊,眼眶都红了。
暗筠微微一笑,“母亲就让她留一会儿,我累了会让丫鬟送她回去。”
暗榛眼睛倏地一亮,马上咚咚咚的跑到她身边,笑得灿烂,哪有啥泪光?
刘氏在心里暗叹一声,又见傅筠脸上没半点不情愿,才点头,“好,我让翠微在外面候着,晚一点就由她送榛榛回去。”
暗筠知道翠微是刘氏身边的大丫鬟,她点点头,刘氏便出了门。
“妹妹想做什么?”傅筠伸手将妹妹落在脸颊的碎发拔到耳后。
“我喜欢下棋,爹爹有空都教我的,说可以让脑子灵活。”她欢快的说。
暗筠想起她似乎也曾有被爹爹抱在怀里,拿着黑白子一子一子下在棋盘的记忆。
她回身吩咐玉杉拿来棋盘,姊妹俩就连下三盘,傅榛人小棋艺不精,下得又快,还是傅筠好生教着,速度才慢了些。
当傅榛心满意足的回临南院后,就抱着母亲说:“姊姊好温柔,让我好几个子儿不说,还教我下棋,跟爹爹一样棒棒的,还让丫头备了点心跟温果酿——”
也是从这一日开始,傅榛有空就往栖兰院跑,缠着傅筠,刘氏怕扰了傅筠,傅书宇却是乐见此事,姊妹情深是好事,反而要刘氏别拘着小女儿,每日他从户部回家,更不忘寻些小玩意儿,让傅榛第二日可以带到栖兰院与姊姊同乐。
“姊姊,这九连环很难解,姊姊怎么可以这么快就解出来?”暖呼呼的屋内,傅榛坐在榻上,看着手上愈解愈乱的九连环,两道秀气的眉毛都要打结了。
“这不难,你别急,我教你,你先这样。”傅筠坐在她身边,细心的拿着九连环教着。
暗榛睁着大大圆圆的眼睛看着,那可爱又专心的模样,让傅筠忍不住伸手揉揉她柔软的发丝,前世,她们不曾有过姊妹情,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珍惜。
在一旁伺候的玉叶蹙眉看着姊妹俩有说有笑,先与另边站着的玉杉交换一下目光,即弯身拿起桌上凉了的茶壶,静静的跨出屋子,离开栖兰院后,拐个弯就转往老太太的惜春堂去,将两姊妹融洽相处的情形告知傅老太太。
暗老太太坐在暖炕上,沉默很久,傅筠到底在想什么?这些日子,她明里暗里已经尽力挑拨,傅筠却好像油盐不进,但对她这个老太婆的态度也没变……她抿紧薄唇,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无法不耿耿于怀。
不过,现在较重要的是搞定刘氏,她这几日备了多少礼送去给娘家哥哥,她可是一清二楚,纵然用的是她的私房钱,但这大手大脚的是想做什么?
她思绪烦乱,对玉叶挥挥手,“继续盯着你家姑娘。”
玉叶一愣,虽感不解,但还是行礼离开。
接下来一连数日,除了刘氏外,傅老太太一一将府里几个女眷找来深谈,至少都待上一刻钟的时间才离去。
时序入冬,雪又下了一阵,一夜的积雪从梅花树上崩落而下,在寂静的清晨发出声响,即使天色未大亮,寒风呼呼的吹,仍有不少人踩着尚未扫开的积雪,一步步的往傅老太太的惜春堂走去。
温暖的屋内依次坐了傅老太太、傅玫仪、徐虹、游氏及刘氏,刘氏明明是府中的大太太,但与众人生疏,又被刻意疏远,独坐一处,倒显得像外客。
暗筠乖巧的坐在傅老太太身边,拜上一世之赐,她知道有个局在等着刘氏,她已想好法子帮衬。
暗老太太沉着一张脸坐在上首,先是提了家里一些锁事后,目光看向一直恭敬坐着的刘氏,“你回京已有些时日了吧,知道你甫回京有些人情事故得处理,便省了你的请安,但算算日子,也该跟你说说家里的规矩了。”
“谨遵母亲吩咐。”刘氏起身行礼。
“嗯,坐下吧,每天卯时三刻就要过来请安,这是咱们府里的规矩不说,你也该跟我这婆母多熟悉才是。另外,你娘家哥哥来京几年,早已在京里立足,但你已经出嫁,也不好常回去,不知道的以为我们对你不好,你勤着回娘家诉苦呢。”
暗老太太的丈夫离世多年,她在府里自然是横着走,又自诩清贵,时不时透着一股高不可攀的倔傲神态,但话里的含意实在刺耳,傅筠心中嘲讽不平,脸上却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