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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迟(下) 第3页

作者:楼雨晴

只是偶尔,还是会不小心晃到那处没开灯的屋前,偶尔,会习惯性拨岀那支专属的号码,如果他一时没接到,她会留言,等他听到后,就会回拨。

——云开,我肚子饿。

留完言才想起,他不会有空,这些留言,他再也听不到。

那个人,已经去了美国,与她相隔几千公里远,无法在她数完一千只羊后,出现在她家门前为她送消夜。

但她没有停掉这个门号,被制约的言行,还是会一个不小心,便做出和以前一样的事。

——云开,我睡不着,想听你唱晚安曲。

他为她唱过一遍又一遍,有时在她耳旁,有时隔着电话轻轻哼唱,她点开手机里的语音档案,一遍一遍地听。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

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时过,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

转眼秋天到,移兰入暖房,朝朝频顾惜,夜夜不相忘;

期待春花开,能将宿愿偿,满庭花簇簇,添得许多香……

他走了之后,余妃也显得意兴阑珊,以前最爱满屋子追着他跑,现在则是懒懒的,不大爱动了。

一日,看见它又钻又窜,拖出一团布料,先是前足踩上去,接着把自己整团窝上去——那是他留在这里的衣物,上面还有他的味道。

她才终于明白——“原来,你是在跟我争宠。”

连宠物都那么喜欢他,不能习惯没有他的日子。

她模模兔毛,一下又一下地安抚,告诉它、也告诉自己:“没有关系,再过一阵子就好了。”感觉曾慢慢淡掉,她也会重新适应他未出现以前的生活。

他走之后的半年,她去兄嫂家串门子,离开时,在电梯口遇上刚回来的赵之寒。

不知哪来的浊动,她月兑口便道:“我喜欢你。”

对方步履顿,回眸看她。

于是她鼓起勇气,把搁在心里许久、却始终没能说出口的话,一口气全说了。

她喜欢他,是一见钟情,可是认识得太晚,他身边已经有人,她连说出口,都不能。

几次午夜梦回也曾想过,如果她能更早遇上他、如果他身边没有江晚照,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一点可能?

但想象也只能是想象,只是在心底徒留一声声叹息,一个个画不完整的句号。

对方安安静静地听完、理解、然后道谢。

谢谢她曾经付出的真心,以及情有独钟。

“不客气。”她终于把话说完了,彷佛也搁下这么多年来的心事,心情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走出大楼时,迎着灿灿阳光,将那段曾经酸甜交织的爱恋心情,远远抛诸身后,从此,再不回顾。

邵云开说的对,那部没看完的电影,她找时间看完了,然后就是——

“喔,原来是这样啊”,淡淡地放下,没有悬念了。

而后,二嫂几次探问她的意思,想不想多认识一些人?

她听得懂,觉得多方尝试也无不可。二嫂介绍的人自然不会太差,可是吃过几次饭,都不来电。

女人的青春,容不得蹉跎,她当然知道。偏偏感情这种事,没感觉就是没感觉,勉强不来,她自认这一点她还满有个性的,她如果要,至少那个人得触动得了她,一些些也好,就像当初的邵云开,她不会为了恋爱而恋爱,为结婚而结婚。

她没感觉,一丁点也没有,反而愈来愈常想起,已从生命中退席的那个人,想起交往过程的点点滴滴。

她总是想起,他倚坐在窗前,低眉敛眼,有时看书,有时看云,那浑然天成的气质,格外顺她的眼。

偶尔也想起,她生病时,他替她熬一碗粥,耐着性子搅拌、熬煮岀浓稠绵密、入口即化的口感。他向来如此,做任何事都认真专一,无论是熬一碗弱、养一只宠物、或爱一个人。

最常想起的,是他每次放余妃岀冷宫时,都先跟它约定好楚河汉界,慎重握一下余妃的小爪子:“说好了,君子协定。”

但是余妃每次都破坏协议,把他逼得无路可退,弱弱地抗议:“你不是君子——”

她每每被逗得好乐。

最后的结果永远是他放弃挣扎,一脸心如死灰,放任余妃嚣张越界,趴到他腿上占地为王。这一幕,最常出现在她梦中。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她还是没有习惯,生命中没有他,总是一个不留神,便回头找寻他的身影,也依然会习惯性地,拨打那支电话。

昨天又吃了一顿相亲饭,那个男的声音好像你,我一直拼命找话题跟他聊,可惜他不太爱说话。二嫂事后问了我,以为我对他有兴趣,可是我已经连他的长相都想不起来了。

云开,你好吗?我不好,感冒了,可以开放点餐吗?

云开,你在做什么?我无聊,陪我说说话。

愈来愈高的回忆频率,愈来愈多的思念,愈来愈深的疼楚,她在无法喘息的心痛之间,点滴领悟……原来,她是爱他的。

打初识时,她对他就很上心,只是那个时候,在他前头还搁着一个赵之寒,她没能看见摆在后头的他,直到真正放下了对暗恋的悬念,才发现,他早已在她心房,存在许久。

一通又一通无法被读取的语音消息,随着存取期限一天天被洗掉,如同这一缕一缕的思念,再也传不到他耳里,但她还是一次又一次留言。

云开,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

云开,我好想你……

可不可以告诉我,要怎么样才可以忘记你?

云开,我爱你。

对不起,迟了这么久才发现。

对不起,在你不需要了之后,才来对你说这句话。

原来,他在生命中,早已不可取代

第十二章  六度分隔(1)

一年,一年,再一年。她足足挨过了三个没有邵云开的年头。

她还是没有谈恋爱、没有忘掉前男友、工作也依然不上不下,

女人混到像她这样,据说挺失败的,转眼坐三望四,要说生孩子也不大生得出来,没什么挑人的本钱了。

男人到这年纪,大多是二婚,想找个伴的,没心情跟你风花雪月,而年纪比她小、还有心思风花雪月的,也不会选择她这样的对象。

想想,也真的挺尴尬的,活到快四十岁了,依然一事无成,爱情,没有;婚烟,没有;孩子,没有;工作成就,也没有,吃不饱,饿不死而已。

差不多了,别挑了。

身边的同事、朋友,总这样劝说,能有个依靠最重要,其他的,别想了。

可她还是没有办法,去接受一个根本没有感觉的人,与他共组家庭,就为了“安定”两个字。

她问兄嫂,会觉得困扰吗?家里有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婆。

兄嫂要她别想太多,顺着自己的心意,最重要。

皓皓也说:“没关系,姑姑,以后我养你。”

既然家人都不在乎,那她还在乎什么?

也或许潜意识里,她还在等,等一道渺小的希望,等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等他们之间的“六度分隔理论”。

尽避,微乎其微。

说不定,他现在身边已经有别人了,也说不定,他已经结婚、有儿有女……但是没真正确认,她总是无法死心。

每年蓁蓁生日,她都会亲自挑选礼物,看着小女孩眉眼间的容韵,愈来愈像他。

这行为,被他哥评为:“脑袋被门夹了。”俗称脑残。

“那是云开的女儿耶。”她关心一下有什么不对?

“所以?”前男友嘛,然后咧?

对,那叫前男友。

男人都与她无关了,男人的女儿,又与她何干?

大概因为,在她心里,从来都没有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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