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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有毒 第26页

作者:雷恩那

反正……她把他赶跑了,就是这样。

“你、你怎么还来?你来干什么!”

姜回雪一向受大伙儿所称赞的温柔脾性,在见到那精实魁梧的男人身影又一次出现在大杂院,而且还在她的小灶房里活动,登时惊到柳眉倒竖、声嗓拔高,哪里还见寻常时候的温润神气。

可也怪不得她。

“捞月节”那一夜,她练气固守本元练得实是辛苦,比平常更花好几倍力气才进入状况,完全的事倍功半,直到薄蓝清光透进窗纸洒落地,她才松懈下来,勉强睡了小半个时辰。

粥摊生意歇了一天,没开张。

之前她姊妹俩受乔婆婆所邀,“捞月节”已敲定同去乘舟夜游邀月湖,姜回雪就打定主意隔日不做营生,要好好歇息一日。

所以她不用凌晨就爬起来熬粥,自然不用去想那男人会不会出现。

然后又过一日,日子恢复寻常步调儿,天未亮她已在小灶房里忙碌,但忙碌归忙碌,都是干得十分熟练的活儿,闭着眼也能办得妥妥贴贴,然……很糟糕的是,明明说了难听的话要那男人别再来等粥喝粥,她却克制不住频频回望小灶房外,总觉得时不时回眸一瞥,那人就会蓦然出现、伫足在那儿沉静望她一般。

她又一次有所体悟,那男人原来也是蛊、也是毒,一旦遇上便是入血侵骨的纠缠……不,不仅仅如此,是蛊毒入了心、入了神魂,若要剥除灭尽,只能把自己的命舍了才能求一个彻底清静。

结果,他没来。

她贪黑起早把粥熬好,备妥所有器具,开门做生意,一大锅的“五白粥”卖到见底,从头到尾都不见他出现。

姜回雪说不出内心滋味,像安下心吁出一口气,又觉心头有些空荡荡。

但她知道,这样才是好的,他突如其来的表白和求娶太令她惊惶,若还以往那样时时相见,她肯定更难把持。

岂料心头稍定,无情无绪地收拾粥摊,默儿在前头帮忙擦桌擦椅,她则将一桶子需清洗的空碗提回后头居处,一踏进小灶房,乍见那男人杵在那儿,手中木桶险些摔落地。

听见那吓得不轻的惊问,孟云峥慢条斯理放下一小捆劈好的柴薪,这才转身。

他上身穿着粗布短褐,大襟窄袖,腰间绑汗巾,底下套着一条黑裤,两只裤脚还各自往上卷起一小截,未穿袜,大脚丫子直接踩在黑鞋里。

姜回雪见他这一身便于劳动的穿着,再瞅了眼被整齐堆栈在角落的柴薪,头不禁有些昏。“你到底来干什么!”她不想气急败坏,但没法子,好想哭。

任她把心墙筑得再高,把念想狠狠压进深处,以为多少能安然了,可他一出现,连句话都还没说,她已觉之前所做的、努力想说服自己的,全部是在白费力气。

面对她不甚友善的态度,孟云峥仿佛无感,仅淡淡道:“乔婆婆和几位老婶子、老大娘的家里,大块木柴堆着没人劈,我过来劈劈,劈柴劈得颇顺手,一时停不了,就连你家堆的也一起劈好送回来。”

他这是什么古怪理由?

姜回雪瞠眸结舌好一会儿,想起前晚与他在邀月湖上的事,脑中更乱,记起那晚对他说的那些不好听的话,心里又闷又痛……他那时明明恼火极了,现下却一脸云淡风轻,要她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

“我肚子饿了。”他很突然地说。

她秀眉一扬,朱唇微动又很快抿住,硬把溜至嘴边的话吞回去。

“不知还有没有剩余的粥可卖我?”他继续很突然地问。

他使的是苦肉计吗?有意博取怜悯?故意令她心疼不舍?姜回雪咬唇瞪人,一颗心颇受煎熬,却还是强迫自己铁石心肠。

她冷声道:“粥已见底,我这里没东西卖你。”

他扯扯唇,似笑非笑。“我想也是。”

本噜咕噜——声音从他的月复中传岀,肚子大打响鼓,五脏庙大闹空城计。

他不是装饿,他当真是饿了。

姜回雪把自个儿唇内和颊内的女敕肉咬得快出血,仍硬撑着,正想开口催他去别的地方寻吃食,别杵在这里,此时大杂院的另一头,有人朝小灶房这边张声轻嚷——

“孟爷过来呀!肚子饿了是吧?呵呵,一早劈类柴劈到现在,把几家子的柴薪都给劈好,咱想您也该饿喽,有大馒头和肉包子,还有热面茶和豆汁儿,别饿过头,过来吃些吧!”身形佝偻的老婶子说话声音倒挺洪亮,站在自家门边朝孟云峥频频招手。

老婶子一开口,大杂院里陆续有长辈们从自家居处探出头来,接续道——

“没东西吃很可怜啊,孟爷要不嫌弃,咱们家灶上还有半锅咸粥,给您垫垫胃?”

“院子里那几只母鸡下了不少颗蛋,咱等会煎两颗蛋给您配着吃吧?”

“啊!乔记的烙饼应该还有呢,我到前头铺子帮您瞅瞅!”

“不用那么麻烦,多谢各位街坊邻居。”孟云峥越过正兀自发怔的姑娘走到小灶房外,朗声跟几位长辈说话。

他不住这边久矣,却称大伙儿“街坊邻居”,仿佛还以旧家为家,从未搬离似的,可恶!他这样根本是“鸠占鹊巢”,那些是她的街坊邻居,才不是他的。

姜回雪越想越不是滋味,好像她冷硬心肠未如众人那般殷勤招呼他,是有多不对似的。

糟糕的是,她竟然真觉得内疚,成功被挑起罪恶感。

然后看他头也不回直接走向老婶子那边,她险些要不争气地开口唤住他。

她听到他从容有礼又不失亲切地对老婶子道——

“热面茶光听都觉得暖胃,配着大馒头当真不错,那就厚着脸皮叨扰您一顿了。”

“不叨扰不叨扰,您多吃些才好,攒足力气才能好好办事啊。”老婶子招呼他进屋的同时,还不忘对杵在他身后的姜回雪笑嚷——

“没事儿的,婶子这儿有现成的热食热茶,能把他喂饱,你赶紧收拾前头去,别担心。”

她、她哪里担心?她哪有担心!她才没……没有……再次抿紧双唇,清楚自己是在对自己说谎,她当然是担心他的,却能如何?

棒着一小段距离,姜回雪对老婶子颔首勉强笑了笑。

她强迫自己收回视线,重新提起装满空碗的木桶子准备洗涤,却听到大杂院内几位长辈在外边毫不避讳地聊起来——

“是说怎么连碗粥都不给喝了?”

“就说卖到见底了呀!也不瞧瞧什么时辰,都这么晚了,哪里还会有剩?”

“可是以往也曾过午之后出现,多少都会留的,今儿个当真什么也没有。”

“嗯嗯,还一直问他来干什么,问得可响了,欸,姑娘家被惹恼,不痛快呀。”

最后,某位老长辈语重心长一叹。“惹得好姑娘家发火,不肯理踩,都不知孟家这位当了大爷的年轻小伙子到底做错何事,又有哪里不好啊?”

挨在小灶房的木条格窗边被动听取,姜回雪原本听得一脸红窘,听到后面却是眸眶发烫,鼻中泛酸。

孟家这位大爷没有不好,他只是开口求亲,求错对象。

不好的那个是她,从来都是。

第八章  你怎么还来(2)

就在姜回雪以为“劈柴事件”仅是偶发,接下来十余日,他孟大爷几乎天天出现在大杂院里。

他不再选在凌晨时分来等粥,也不在她摆摊时候来喝粥,而是当她收摊整理时,回后头居处总会见到那抹高大身影。

对他生气没用,摆脸色给他看也没用,他从头到尾淡定从容,她也没资格赶人家走,加上大杂院里的琐事莫名其妙变多,先是缺人手劈柴,隔天又缺人手汲水,再隔天是谁家的破旧屋瓦快塌陷,缺人手帮忙,甚至还有谁家的公鸡跳上树下不来,缺壮丁爬树逮鸡……诸如此类杂七杂八的活儿,明明没他什么事,他却都能掺和上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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