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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半两(上) 第5页

作者:黑洁明

她还以为这是可行的办法。

熬人不能出外行商,但她只是收布再将布匹转给商家,不是开舖子做生意,这样为何也不行?

难不成,到头来,她终是只能靠着老爷和那女人的施舍,看他们一辈子脸色过日子?

站在寒冻的风中,她又累又倦,打心底兴起一股不甘。

她有货,却卖不出去。

走在飞花般的风雪中,她怀疑自己实在太异想天开,仍不死心的提着包袱往下一间走去,却还是受到一样的待遇。

“大爷,拜托您,您至少告诉我,为何不收我的货吗?”

“不收就不收,咱们自有原因,你罗唆什么?去去去,别妨碍咱们做生意!”

再一次的,她被人赶了出来,临到门口,那人还推了她一把。

她往后退,被门槛绊了一下,整个人失去平衡,往门外摔去,她心下一惊,好不容易才在着地时转过身来,却还是摔趴在雪地上。

这一摔,痛得她眼冒金星,有那么半晌无法喘气也不能动弹,待回神,张开眼只看见一双黑色长靴就在眼前。

她抬头往上看,看见一袭玄黑长袍,然后是那块腰牌,那绣着红线的衣襟,还有那双黑不见底的瞳眸,和那个男人。

男人站在那里,手上撑着一把油纸伞,垂眼看着她。

她僵住,刹那间热气窜过全身,只觉得羞且窘。

她飞快爬起来,抹去脸上的雪水和脏污,将月兑手飞出去,敞开散落一地的布匹捡拾起来,她尽力动作快了,却依然感觉得到他的视线。

她不懂他为何还站在那,为何不走开?是觉得好笑吗?想看她出糗吗?

可那男人就是动也不动的,杵在大街上,直勾勾的看着她。

待她窘迫的将布匹全捡拾回来,包回包袱里,站起身,想转身快步走开时,却听到身后那男人开了口。

“想做买卖?”

她愣了一下,停下脚步,回身朝他看去。

男人撑着伞,瞅着她,一张脸依然淡漠,他手上抓握着一顶黑色的小帽。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帽子又掉了,不知何时被他捡拾了起来。

她迟疑了一下,才在细细的飞雪中,上前接过了他递上的小帽,吐出一字。

“是。”

即便站了起来,这男人依然比她高大许多,他垂着眼,瞧着她,张嘴开口。

“在这城里,要做买卖,是有规矩的。”

“什么规矩?”她愣了一愣,开口问。

男人朝街尾的那间大庙点了点下巴:“看到前面那间大庙对面,挂着红灯笼的酒楼了吗?”

她转头跟着朝大庙那儿看去,看见了那栋挂着红灯笼的酒楼。

她知道那酒楼,那是京华酒楼。这城里每一个人都知道京华酒楼,那酒楼有着城里最好的厨师,还有着全城最大的旗招,即便是站在这儿,她也能清楚看见那在风中飘扬的旗招。

“想做买卖的人,得到庙前的酒楼里,先和掌柜的买个平安符。”

“为什么?”她不解,再问。

“保平安。”他黑眸波澜不兴,淡淡的说:“防止小表来闹场,让人生意兴隆。”

她半信半疑的看着那在飞雪中的红灯笼,待她将视线拉回男人身上时,那男人已经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有些困惑又不安,但她已经试过各种办法了,那些人就是不收她的货,既然如此,去那酒楼试试又有何不可?

她朝那酒楼走去,和掌柜的买了平安符。

掌柜的看着她手里的包袱,只问她做什么买卖,她告诉了他。

那掌柜给了她一个红色的平安符,报了一个价。

那平安符颇贵,但她付了钱,把身上所有的铜钱都掏了出来付帐,掌柜的还告诉她,每月都得来庙里过个火,会换个新的平安符给她。

简言之,就和缴月钱一样。

她眨了眨眼,很快会意过来。

后来,她在几番打听之下,才晓得那酒楼是周豹开的,当舖也是,这城里有不少青楼、赌坊都是周豹开的。

恶霸周豹,控制了这座城的大小营生。

在这城里,不和周豹买平安符,就做不了买卖,所以即便她的货再好再便宜,也没有人敢买,没有人敢收。

这城明的是官府的,暗的是周豹的。

而那男人,是周豹的儿子。

相较于周豹的猖狂,他安静又低调,只是那恶霸身后一道苍白的影子。

后来,她从旁人嘴里,听说了他的名字。

他叫周庆,喜庆的庆。

但人们看见他,从来也不觉得喜,更不会想举杯欢庆。

多年后,人们早已清楚领悟到一件事。

恶霸的儿子,仍是恶霸。

第2章(1)

“大爷、大爷——我求求你们——”

商街上,呼天抢地的哀求声,突然传来。

人们闻声纷纷转头看去,只见一对夫妇对着几名强搬货物的大汉拉扯哭喊着。

被扯住的大汉毫不留情的推开那两夫妻,横眉竖目的抬手朝手下喊着:“还楞着做什么,把货全给我搬了——”

那妇人见这些大汉不给情面,为保生计,泪流满面的双膝跪地,转向那站在一旁的斯文男人求情。

“周家少爷、周家少爷,咱们一家三十八口,就靠这买卖吃饭了,你撤了咱们的货,咱们就没法活了——大人、大人——我求求您——我拜托您,您行行好、行行好、大发慈悲——我给您磕头了——”

说着,她一边磕头,一边还抓着傻楞的丈夫一起跪下来磕头。

“老李,你还傻站着做啥?快来拜托周少爷啊一决告诉他,咱们  下月定会把钱还了,不,是下旬——不,是再三天、再三天,您再寛限咱们三天就成——”

铺子老板看着周庆,又惊又怕,可在妻子的催促下,他还是跪了下来,和妻子一起哭着和那穿着一身月牙白的少爷磕头。

“周家少爷……我给你磕头了……我拜托您、拜托您……给咱们一条活路……”

男人看着那对跪在眼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头都快磕破的夫妻,只淡淡的开口。

“李老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钱不是我让你借的,欠条也不是我让你签的,这房契更不是我主动让你给质押的,你买卖生意不好,也不是我挡着你赚钱了,是不?”

李老板跪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哀求着。“周家少爷,这是我李家祖屋啊……我是真成交了一笔大买卖,下个月就真能还钱了……求您再寛限我几天……再寛限我几天……我不能丢了我李家的祖屋啊……”

周庆闻言,只弯,低下头来,直视那男人的眼。

“李老板,在商言商,您是知道的,我宽限您,谁来宽限我啊?”

一旁的李氏听了忍不住上前,揪抓住周庆的衣抱,含泪求道:“周家少爷,我拜托您——”

她话没说完,就因为周庆扫来的冰冷视线,吓得缩了手,可却依然忍不住流着泪颤声说。

“我们……我们上有高堂……下、下有儿女要养……”

周庆高高在上睨着她,只回了一句。

“干我什么事?”

闻言,李氏放声大哭,李老板更是死灰着脸颓然坐倒在地。

周庆看着他俩,只冷冷抬眼朝周围那些围观议论的人扫视了一圈。

市集里在场的人见了,纷纷撇开了视线。

他无声冷笑一声,转身张嘴交代手下。

“墨离,可别全搬空了,该多少,咱们就拿多少,可别让人说我周庆故意占人便宜。”

“知道。”跟在周庆身旁的男人,低头应着,一边在大汉们把货物搬上车时,拿着算盘快速的估算货物价值。

可待墨离举手喊停时,那些大汉们早已几乎将店铺里的货给搬空,只剩下一小箱的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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