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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宝无双(上) 第17页

作者:千寻

“禀主子,燕府里乱成一团,燕夫人病了,已经传过两次大夫,燕侍郎和几位燕大人长吁短叹,直埋怨燕无双被宠坏。”于新回答。

换言之,无双没有回燕府?不回娘家她能去哪里?心隐隐不安。

回想那天,太监回宫禀报,赐婚圣旨颁下,她没有哭闹争执,只是扬起淡淡的冷笑,让下人把圜儿带走后,她一头撞在柱子上,那是用尽全力、不打算活命的撞法。

听见消息,他冒出一身冷汗,狠狠地一拳砸上案头,他摔坏心爱的白玉笔洗,他慌得什么事都做不了,无双生死未卜的那个晚上,他彻夜辗转。

后悔过千万遍,他痛恨自己的幼稚,若是因为无聊的骄傲,再也听不见她、看不见她,值得吗?

好在她活过来了,他不断考虑“君可戏言”这件事,他派掌事姑姑亲自去尚书府暗示无双——若她坚持不让蒋孟霜进府,他可以为她作主。

但她回答,“不必,早在战场上,岳帆已经背叛我。”

他以为她在说反话,以为她认定皇帝不会出尔反尔,以为她不信任自己……那些“以为”让他的脾气糟透,然后他再度错估,直到现在他方才明白,她没有认定任何事,她只是确定她不要钟岳帆了。

倔强!碧执!所有女人都能妥协的事,为什么到她身上,就变得分外困难?

“主子,于琨有事禀报。”

“进来。”于新、于琨是兄弟,也是隐卫的头头,替他领着近五百人的暗势力。

于琨进屋,二话不说跪在主子跟前,道:“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陈羿道:“把话说清楚。”

“属下找到燕无双了。”

心头一热,他猛地起身。“人在哪里?”

“禀主子,跟丢了。”

苞丢了?一群大男人居然跟丢一个没有功夫的弱女子?“从头到尾,一字一句给朕说清楚!”陈羿咬牙切齿。

“属下心想,燕氏是个不懂武功的弱女子,依其脚程,再快,不过短短几个时辰,都不可能离京太远,于是派人分别从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往外搜……”他把过程交代明白,每个细节无一落下。

听完禀报,陈羿寒声问:“那个男人是谁?”

“是平阳将军蒋孟晟。”

是他?为什么是他?因为心怀愧疚?还是因为事先知道些什么?

陈羿缓缓吐出胸中闷气,如果是蒋孟晟……自己倒是不担心了,他早晚要回到京城办差,现在看来,不能把他留在京畿大营了,不如让他当个带刀侍卫,近身监看。

眉心妥贴了,笑纹微现,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这是无双最喜欢的茉香绿茶……

帮着把喝醉酒的阿元哥送回去,无双回到蒋家,把东西打理好,洗漱过后便上了床。

不知道是心里装了事还是因为换床,无双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闭上眼睛,想起圜儿、想起岳帆,想起才多久之前的事儿——那时打胜仗的消息传回府,她高兴地抱着圜儿转圈圈儿。

她知道,经过这一仗后,再不必夫妻相思、骨肉分离,成亲六年,她终于可以天天看着丈夫,与他日夜相依。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像被命运摆了一道似地,无双苦笑不已。

圜儿会哭吗?他再懂事不过,有语珊、语瑄、语珍在,她们会替自己好好守护圜儿。

她们是自己手把手慢慢教出来的丫头,她们与自己情同姊妹,她们绝不会辜负自己的托付……是吧?

无双试图安慰自己,可是,不知道圜儿有没有哭,她却哭了,舍不得儿子,也舍不得自己落得这副下场。

倏地,深邃的隐在黑暗中丽,屏气凝神、倾耳细听,孟晟听见邻房传来的细微哭泣。

她在哭,哭得极其压抑。

白天的燕无双很会装,装开心、装无事,装出一副心酸苦涩全奈何不了她的豁达,强把委屈往肚里吞,可是夜半……再咽下不去了?

哭声断断续续,不断刺激他的罪感感,孟晟躺不住,翻身下床,走到燕无双房门前,举高手臂,却迟迟敲不下去。

脑袋转着、绕着的,全是有关她的事。

孟晟对她不熟,于他而言,燕无双就是好友的妻子,他对她的第一个印象,是她的家书。

每个月,岳帆都会接到她的家书,在军营中家书抵万金,感情丰富的,收到信还会流下泪水、思念家人,但岳帆总是看着信却笑不停。

有一回,他忍不住了,问:“你看的是家书,还是逸闻趣事?”

岳帆大方,笑着把信递给他,那是他对燕无双的第一份记忆。

燕无双是个才女,听说出口成章,做的诗词京城上下到处传扬,但她的家书没有艰涩词汇,只有简单流畅、明快描述,她生动地形容京城里发生的大小事,读着信,那一个个故事,仿佛正在自己眼前发生。

她说:“爹爹在外头受了气,抱起一坛酒在亭子里自酌自饮,还在院子里打起酒拳,咻咻咻、虎虎生风,颇有盖世英雄之姿,儿媳妇怕他寂寞,便在一旁拿起楼子敲击酒杯,唱歌应和。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娘忍不住笑骂,‘哪家的公公媳妇像你们这个样儿,传出去要教人笑话。’“没想到,事情还真的传扬出去,不过是爹亲口传的,掐头去尾留中间,过程没讲,独独把诗给流出去,在京城闹腾了好一阵子。

“爹没说清楚诗是谁做的,人人都以为刻板迂腐的钟尚书改了性子,开始写诗填词,还说爹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是一鸣惊人,再过不了多久,咱们尚书府肯定要换牌匾,刻上文人居了。”

信末,她说:“只待相公回府,爹爹举杯,不需邀月、影为伴。”

先写故事,逗得岳帆乐呵,再短短几句结语,不提自己思念,却说道公公需要酒伴,让岳帆心头明白,全家盼望他归来之心。

她还说她小泵每月总有那么几天像吃错药似地,动辄打骂奴婢,真担心名声传出去,往后说亲困难。

于是她导了一出戏,让下人到她小泵面前演出——

“烦啊烦啊烦的不能呼吸,烦啊烦啊我烦的没有力气,我烦呐。”小姐唱。

“小姐别烦,笑一笑,心情自会开朗。”

“不是我不笑,是能让我笑的事太少。”小姐又垂头。

“小姐到底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奴婢替您想想办法。”

“闷、躁、臭、脏、腻……唉……”

丫头沉思半天,恍然大悟,“莫非,小姐讨厌表少爷,表少爷是脏了点、臭了些,又胖得有些腻人……”

迸怪的小姐、贴心的女婢,逗趣的对话,逗乐了她小泵,她便勾勾她小泵的手臂道,“小泵心里烦燥,嫂子明白,咱们一块儿想办法把小日子变成好日子。”

类似的信,他看过好几封,她总是用逗趣的方式排解府中大小困难,听说尚书府上下都喜欢这位少女乃女乃,远在边关的丈夫更欢喜,正是有这样的妻子,让岳帆得以心无旁鹜。

他曾经羡慕岳帆的幸运,能得到这样聪慧可爱的妻子,谁料得到,竟然意是自己害得聪慧可爱的女子变得不幸。

眉间愁绪更深,欲叩门的手迟迟没落下,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这时,门从里面打开,发现门口杵着一个大男人,无双惊吓倒退,她差点儿仰倒,幸好孟晟急忙抓住她、稳住她。

他的手很大,像一把伞似地把她的手一股脑儿收进掌心里,粗粗的厚茧磨着他的手背,像触电似地,她急忙抽回手,带着防备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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