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这么想时,目光已与德雪对上。
她那双幽绿的晶灿眼眸里隐隐燃着一丝火苗,是她身为锻冶师的自负与骄傲,她以目光表明她从没遇过她修复不了的兵器。
可是她不愿为他修!德雪重重地转开头,表达她心里的不满与不屑。
这时,天地间一片静谧,她有些恍惚地看着那一望无际的黄沙大地,再度感受到莫罕沙海的壮阔无边。
而后,她的目光回到无边沙海里那个伟岸男子的身上,发现他的身影竟与这片沙漠如此契合。狂傲不羁,这是个无法被驾驭的男人。瞬间,她心里奇异地冒出这个念头来。
见到那个高大身影朝她走过来,德雪愣愣地望着他,身躯却一动都不能动,好像被猛兽盯上的无助猎物般。她其实很想转身往后跑,可是双腿完全不听使唤,只能心跳加速地看着他一步步逼近。
赫穆厉大步走到她面前,一手握住飓风,居高临下望着德雪,她娇小的身躯被他的影子完全覆住。
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冷淡,可是下一刻,她发现眼前天旋地转,腰身已被一只强壮的手臂重重揽起。
这个野蛮人竟然把她当成货物一样拦腰抱起就要带走?
“快放我下来,野蛮人!”德雪慌乱地尖叫,可是没人理她。
亲兵们讶异地目送将军扛着锻冶师远去的身影,心里都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2章(1)
赫穆厉将德雪扛在腰间,完全不被她的挣扎与喊叫所扰,只觉得这只小猫儿真轻。
在回到将军营帐的路上,训练有素的军士们见到他们时就算心里有所疑虑,但都还是立即低头行礼,没有一个人敢多看德雪一眼。
如此严明的军纪让德雪心里感到吃惊,她曾听说过赫穆厉治军非常厉害,但亲眼瞧见这森严的气势,还是让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望着他刀刻般的侧脸,他面容冷厉,仿佛无所畏惧,落在这样的男人手上,她到底会如何?她心里不禁担忧了起来。
进入帐里后,赫穆厉走到他平时休憩的卧榻前方,大手一放,德雪发出一声惊叫,人便落在柔软的地毡上。
只见赫穆厉有点不满意地望着一身风沙的她,然后说了一个字,“脏。”
脏?德雪猛抬头瞪着他,一脸不敢置信。他敢嫌她脏!让她一身风沙的到底是哪个混帐啊?
但她还来不及开口怒骂,他已召来随侍的小兵,命令他们前去烧水并准备沐浴必备之物。
见赫穆厉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加上之前受的种种委屈,德雪气疯了,抄起手边拿得到东西就往他身上砸,但才砸没两样,他突然低下头定定看着她,她一愣,就见到一只铁臂向她伸来。
“放开我!你这个野蛮人!”德雪尖叫着。
但赫穆厉只是牢牢地将她的双臂连同身躯再次紧紧钳住,然后像携带货品般把她揽至桌案边,便专心地处理起军务来。
“野蛮人,你快放开我,我不会饶你的!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她声嘶力竭地喊叫警告着,可是他根本不理她,任由她喊得嗓子都哑了仍置若罔闻。
不久后,两名小兵抬了一大桶热水及一桶冷水进来。
赫穆厉示意他们将水抬往角落的屏风后头,待他们将一切安置妥当离开后,他才转头望着德雪,冷冷地道:“洗不洗?还是要我找人来帮你洗?”
“你……”她气得小脸通红,但在他没得商量的目光威胁下,她衡量自身的处境,最后还是不得不屈服,“我自己洗。”
见小猫终于听话,赫穆厉才松开手臂。
他一放开钳制,德雪马上就离开他身边,脸上的神情又气又怨,一副很想咬死他又对他满是忌惮的模样。
他竟然会觉得她这模样很可爱?赫穆厉望向她的眸光转为深沉幽暗。
完全未察觉他的注视,德雪很快的走到屏风后头。
自从她被赫穆厉的人马逼入亥州后,她就没过过一天平静的日子,她一直转移躲藏的地方,但最后还是被他们逮着了,这阵子都没能好好梳洗,她早就受不了了。
望着冒着白烟的大浴桶,她双眸灿亮,心里十分期待,可是又很快的想到,该死的,那个野蛮人还在帐里,教她怎么洗啊?她怎么可能和一个男人同处一室还能安心的沐浴?
她原本以为赫穆厉会出去,但等了半天她只听到他翻阅卷宗的声音,一点要避嫌的意思都没有。
“赫穆厉!”她连名带姓地喊道。她当然知道他是将军,也晓得他是世袭的侯爷,但她就是不肯称他将军或侯爷,只会欺负女人的男人算什么东西!
“难道你正等我陪你一起洗吗?”突然,低沉略带嘲弄的声音从极近之处传来,赫穆厉不知何时已来到屏风前。
德雪吓了一跳,连忙后退,纤背抵着营帐的角落。
“你……你不要进来喔,你要是敢乱来,我会喊人的!”她惊慌地警告着他,这时她才意会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要是这个男人突然兽性大发……
“是你教我过来的。”他冷淡的声音打断了她惊恐的想像。
“我、我是教你出去!你在这里,我要怎么洗浴啊?”说完,德雪已满脸通红。这个装傻的可恶臭男人!野蛮人!
“你该怎么洗就怎么洗,难道真要我帮你洗吗?”他双臂环胸,不愿意离开。这是他的营帐,他为什么要走?
“赫穆厉,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你还有没有一点廉耻心啊!”德雪咬牙切齿地骂着。
“喔,原来你是女的啊。”屏风外传来他凉凉的声音。
德雪听了双眸大瞠。这是什么意思?他是说她一点都不像女人吗?
啊──她好想杀人!她这辈子从没这么恨过一个人!
“你别欺人太甚!”说不出的委屈涌上心头,德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控制的哽咽。
听到她好像快哭出来了,赫穆厉剑眉拧起,最终决定还是不要把小猫弄哭得好,他转身缓缓步出营帐,离开之前开口道:“你安心的洗吧,这是我的营帐,不会有人进来的。”
听到他远去的声音,又过了好一会儿后,德雪才收拾好心情,不再那么激动气愤。眼见热水都快凉了,她咬了咬唇,最后还是月兑下满是沙尘的衣裳。
虽然赫穆厉说她可以安心的洗浴,但她怎么可能相信他?她一个女子孤身在满是男人的军营里,教她怎么安心啊?
她快速地以皂角将头发及身子洗净,之后匆匆忙忙地换上赫穆厉差人为她准备的衣袍。
这是套男人的旧袍衫,德雪先穿上单衣,再套上一身藏蓝长袍。裹着宽大的衣袍让她的身材更显得娇小,她努力的把衣摆拉起,走出屏风,在帐里左张右望后,她爬到卧榻上,双手抱膝,蜷在角落。
她原来是想等赫穆厉回来的,可是连日来的奔逃还有今日的惊乱已让她疲惫不堪,身子洗净后感觉舒服多了,她终究不敌浓浓的睡意,在榻上睡着。
不安的小猫蜷在角落睡去,这就是赫穆厉再度踏入营帐后看到的景象。
他缓缓走到卧榻前,望着身穿他旧衣的德雪,尚未拭干的青丝被她盘成云髻挽在头上,粉女敕的小脸,润红的樱唇,以及几乎被宽大的衣袍淹没的小小娇躯,看起来竟有些惹人怜爱。
赫穆厉静静望着她,见她身躯微微颤抖,似乎是觉得冷,他顺手拿来自己的披风盖在她身上,紧抿的唇角微微勾起,向来冷厉的眉宇也轻轻舒展开来。
小猫,好好睡吧!他在心里轻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