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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银夫糟糠夫(下) 第28页

作者:千寻

嫁接是她从女乃女乃那里学来的手艺,她不确定自己做得对不对,直到李子枝叶在桃树上安身立命,长出一丛鲜绿。

“嫁接?那是什么?”

“我先在李树上头取一段枝条,然后以桃树为砧木,从上面削下一段技叶,再将李树枝接在上头、绑紧,在外头涂上湿泥,紧紧包裹起来,经过一段时间,若那枝条活下来、长出新叶,就代表嫁接成功。”

“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想想哦,一棵桃树可以结许多果子,可它几乎是在同个时间结下果子,往往多到吃腻也吃不完,只能放任它掉在地上,是不是很可惜?如果上头能结不同的果子、并且在不同的时节开花、结果,一来果子不会浪费、二来我们可以尝到不同的水果。”

“可分明是不同的种类,李子怎能在桃树上开花结果?”

“当然可以,只要桃树能够提供李子足够的养分水分,李子不但会长大,还会回馈鲜美果实。人不也是同样的道理?我和大娘、二娘、三娘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她们疼我、宠我,用最完整的爱来灌溉我、支持我,让我健康平安长大,日后,我定将回馈以绿荫,为她们挡去风雨。”

她在表达一件事,即便她出嫁,也不会不管不顾娘家。

但董亦勋却把重点着眼在前面几句上头。“可以吗?人真的可以无私地宠爱疼惜和自己无半分血缘关系的孩子?”他有几分动容,看着她,想从她身上看到答案似的。

她理直气壮地回应,“当然,我家的娘不就是最好例证。”

“也许,天底下只有你的娘会做这样的事。”

“不,感情是相处出来的,绝不是依靠血液里面的东西维持的。”她说得斩钉截铁。

他还想再多回上几句,然而车厢外头传来敲叩声,董伍在外头低唤,“主子,文成侯府到了。”

他们将马车停在一段距离外,董亦勋扶她下了马车,看一眼已经等在前头的红菱、紫荷,凝声低道:“明天,我等你。”

郁以乔没想到,自己居然被文成侯府拒于门外,就像郁瀚达也没有想到,这天会是董亦勋亲自送郁以乔进侯府。

郁以乔意外,是因为这桩婚事,是郁家绑架秦氏三人,才迫得她不得不点头的结果,事情既是他们一手促成,没道理临时翻牌。

而文成侯府没想到,是因为他们认定男女婚前不能见面,董亦勋和郁以乔不可能在婚礼前夕熟悉到由他亲自送她进侯府备嫁。

于是,郁以乔又乘着董家马车回到家里。

董亦勋等在她家,让暗卫去调查到底发生什么事,不多久董伍进来回话。

这一回话,他们这才算见识到,人可以恶劣到什么程度。郁以乔不得不同意,人没有最贱,只有更贱、贱上加贱。

郁以婷回到文成侯府了。

她的表哥家里全是读书人,上上下下都严守礼法,虽然自己的儿子有错,但郁以婷的行为让他们全家上下看不过眼。

众人齐口同心说奔为妾,怎么也不肯让她以妻礼进门。于是过去两个月,她天,天在表姨跟前立规矩、学习侍妾该做的事务。因为郁家表姨身为婆婆,不允许她再做出败坏门风之事。

就算文成侯府已没落,可郁以婷仍是堂堂侯府千金,怎能吃得了这种苦头?况且她那位表哥家里并没有她想像中那般富裕,根本比文城侯府好不了几分,却时刻讲究规矩。倘若那位表哥能够处处维护,哄着、疼着,日子倒也勉强可以过下去,可是面对一个天天唠叨抱怨的女人,便是有几分柔情密意,也会荡然无存。

于是表哥点头,在家人的安排下迎娶当地县令之女为正妻,骄傲自负的郁以婷怎能容许这样的事?

侯府千金为妾、县令之女却要压在她头上,成为正妻,她满腔妒恨无从发泄,一哭二闹三上吊,法子用罄依然无法阻止表哥另娶,伤心之余、痛改前非,卷了包袱回到文成侯府。

她不回家,曹氏没有他法可想,只能眼睁睁看着郁以乔占去王妃之位,而秦宛音日子越过越丰美。但现在她回来啦,曹氏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当然是立刻改弦易辙、拨乱反正,把女儿嫁给董亦勋当正妃。

想到秦氏住的房子,想到两个青楼出生的贱婢身上穿的、戴的,都远远比自己身上的要金贵,人还没抬进将军府呐,董亦勋就这么大方,送房、送金银,若是人抬进去,还不就要什么有什么?

就算董亦勋真是个克妻的又如何,只要女儿能活个三、五年,就能替娘家谋到不少好东西,若是她肚皮够争气,能为董亦勋生个儿子,他们两家可就有血脉相连的关系了。长远想来,还怕孙子不替侯府着想几分?

曹氏心底盘盘算算,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女儿在红盖头掀起来时,千万别抬头,那时,男人们一定都已经喝得烂醉,她只要半推半就在床上把人给拿下,事情便成功一半。

至于另外一半,得舍点血肉,女儿已非完璧之身,得用簪子刺出鲜血滴在喜帕上,以便往上头交代,等隔天奉过茶,坐实名分,她就是名正言顺的怡靖王妃。

她认为,就算到时王爷心有不甘,知道女儿是双破鞋,可侯府也送出了四个美貌的通房丫头,男人嘛,这到底也不算吃亏。

况且将军府重名声,总不会把皇上赐的女人给踢出家门,如果他打死不吃暗亏,非要让郁以乔进门,了不起到时候,再将郁以乔那丫头给送进去,想当年,她能把秦宛音给掐在手里,她就不信女儿整治不来郁以乔。

董亦勋听完事情始末,不怒反笑。真是好啊,竟敢算计到他头上?

秦宛音闻言叹息。曹氏是越活越回去了,怎地才经过几年,眼皮子就变得这么浅?当年的手段都往哪里去了?是不是她把郁瀚达身边的女人清空后,便将所有的心机全抛诸脑后?

杨素心、柳盼采互望一眼,也无声轻叹。环境还真是造就人呢,想当初那个口口声声规矩、句句言言礼仪,老用尊贵身分欺压人的曹氏,才短短几年,竟成了市井小人,连这种心思都敢起,实在……

郁以乔眼光四下流转,看着人人各有忖度,却又都不发一语,诡谲的气氛四处弥漫。恐怖哦,恐怖到了极点,她在最不恰当的时候想起司马爷爷。

半晌,她把视线定在董亦勋脸上,见他脸色凝重,眉宇笼罩一片阴霾,还以为他打算调集人手上侯府去大闹一番,没想到……他居然笑了,笑得令她一阵鸡皮疙瘩从脚底心冒上来,明明知道不关她的事,却还是忍不住冒出两滴冷汗,她不知道他要怎么对付郁家,只晓得,不管是郁瀚达、郁以婷或曹氏都惨了。

董亦勋对她说:“你不是很希望能够从家里出嫁,明天,就让你三个娘送你上花轿吧。”

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她和家里上下雀跃不已,那刻,她真的超感激郁以婷跳出来搅局。

天未亮,郁以乔就让三个娘给喊下床。

她半眯着眼躺在杨素心怀里,享受最后一次撒娇,她们也放任她使性子,由着她半醒半睡间,一口口吞掉柳盼采喂进嘴里的稀饭。

她泡在木桶里,同三位娘说说笑笑,还讲一堆天马行空、整治那两个通房丫头的恶法,将她们逗得大笑不止。

她们为她绞面、上妆,为她换上自己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新嫁裳。

杨素心替她正了正嫁衣,说:“我们家小乔真漂亮呵,二娘这辈子还没穿过嫁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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