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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锁重楼 第37页

作者:琼瑶

女乃女乃冲了过来,抓着她的肩膀一阵乱摇。

“你少装模作样了!我现在没有时间来跟你细细的算,什么叫凌迟之苦,千刀万剜!这个家让你衣食无缺的做少女乃女乃,给你的感觉竟是这样八个字!你这女人有一颗怎样的心,天知地知,不言而喻了!我慢慢再跟你算这个,现在,你先给我说!你把靖萱弄到什么地方去了!说!”

“我不知道啊!”梦寒咬紧牙关喊:“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啊!不是我放走的,不是不是啊……”

“你故意不招,你故意要气死我!”

女乃女乃用力一推,梦寒站立不稳,跌了出去,脚下一绊,绊倒了椅子,她就连人带椅子一齐摔落于地。此时,雨杭,牧白,文秀,连书晴和女乃妈都奔了过来。慈妈已经发疯般的在狂叫着:“救命啊!救命啊!女乃女乃要打我们小姐啊……”

女乃女乃本无意对梦寒动手,却被慈妈这一喊,喊得心头火起,当下就高高的举起拐杖,用拐杖头对着梦寒的背,狠狠的砸了下去。顿时间,有个声音疯狂般的大吼着:

“不可以!”这声“不可以”叫得真是肝胆俱裂,同时,声到人到,雨杭已飞扑过来,合身扑在梦寒身上。龙头拐就重重的砸在他的背脊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这一拐杖正好打在脊椎骨的下方,尾椎骨上面。雨杭顿时痛彻心肺,不禁月兑口大叫:

“哎啊……”

女乃女乃骇然退步,拐杖掉落在地上,她惊怔的看着地上的雨杭和梦寒,如此的舍身相护,忘形一扑,使女乃女乃在刹那间有所知觉。但,更让她惊惧的,是这一棍如此沉重,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雨杭?打在梦寒身上她不会心痛,打在雨杭身上,她却惊慌失措了。颤巍巍的走上前去,她本能的就向雨杭伸出手,想要去扶他,嘴里喃喃的说着:

“雨杭……我……我……”

她的手才刚碰到他的头,他就怫然的一把拨开女乃女乃的手,愤愤的嚷:“别碰我!”女乃女乃一震,接触到雨杭愤怒如狂的眼神,这眼神像两支利箭,直刺向女乃女乃的心坎。女乃女乃竟身不由主的退了一步。雨杭死死的盯着女乃女乃,颤声的问:

“你知不知道这拐杖是可以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它有多重?今天是我挡住了,如果打在梦寒身上,她瘦骨伶仃的一个女子,怎么承受得住?这是脊椎骨,打断脊椎骨会造成终身残废,你知道吗?为什么要下这样的重手?难道曾家不是仁义之家,而是暴力之家吗?”

女乃女乃何曾受过这样的抢白,气得脸都绿了。老羞成怒的一瞪眼:“你……你这样子吼我,简直是反了!我教训我的孙媳妇,关你什么事?我这也不是头一回拿拐杖打人,谁又叫我给打残废了?梦寒行为不端,放走靖萱,我就要打!打出她的实话来!不要你管!你给我让开!”

“我就是管定了!”雨杭一边吼着,一边夺下拐杖,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迅速的冲到门口,把拐杖像掷长矛似的掷了出去。女乃女乃惊得目瞪口呆,牧白已冲上前去,抓住雨杭的手,急急的喊:“你疯了吗?怎么可以这样对女乃女乃?”

梦寒的眼泪滴滴答答的往下直掉,跪爬过去,急切的痛喊着:“雨杭!求求你不要再冒犯女乃女乃了!女乃女乃生气,让她打两下就是了!求求你别搅和进来吧……”

女乃女乃看着梦寒,再看看雨杭,又痛心又愤怒又怀疑的说:

“你这样护着她?难道放走靖萱,也有你的份?”她的眼神凌厉,声音尖锐:“我懂了!你们两个,一个负责靖萱,一个负责秋阳,里应外合,导了这样一出戏,对不对?是不是你们两个人联合起来做的?说!好,不说是吧!来人呀!傍我把梦寒关进祠堂里去!”

“噗通”一声,牧白对着女乃女乃直挺挺的跪下了:“娘!”他痛楚的喊着:“事情没有弄得很清楚,千万别屈打成招呀!现在,家里已经乱成一团,孩子们走的走了,死的死了,请您千万息怒,别把仅有的也逼走了!”

女乃女乃听牧白这样一说,心都绞痛了。此时,才四岁大的小书晴,也奔了过来,学着牧白的样子,对女乃女乃“噗通”一跪,哭着喊:“太女乃女乃!不要打我的娘!不要关我的娘!”

女乃女乃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憔悴的牧白,小小的书晴,心里一酸,想到自己从二十岁守寡,守到今天,守得家破人亡!几十年的悲痛都涌上心头。泪水,竟也夺眶而出了。她吸了吸鼻子,沙嗄的说:“罢了,罢了……”她回过身子,文秀早已拾回了她的拐杖,过去搀扶着她回房去。她握住闭杖,双手簌簌的抖个不停。扶着文秀,拖着拐杖,她颤巍巍的,脚步颠踬的,蹒跚的走了。

这边,女乃女乃和文秀的身影刚刚消失,牧白和梦寒就同时扑向了雨杭:“你被打伤了吗?要不要请大夫……”牧白问。

“你怎么要这样扑过来?万一打到头上怎么办?”梦寒问。

牧白和梦寒同时问了出来,立刻不由自主的彼此对看了一眼。梦寒为自己的忘情一惊,牧白却为梦寒的忘情也是一惊。雨杭吃力的站了起来,深深的看了梦寒一眼,未能走成的沮丧依旧烧灼着他,他憋着气说:

“背上不痛,痛在这里!”他一拳捶在胸口上,掉头就走了。梦寒一震,心中紧紧的抽痛了。她走过去,把小书晴紧揽在怀里,似乎唯有用这小小的身子,才能压住自己那澎湃的感情。牧白再看了她一眼,忽然间,他感到无比的恐惧和无比的忧愁。那种隐忧,比靖萱的出走,更加撕痛了他的心。

第十四章

一连好几天,曾家就在忙忙乱乱中度过了。所有的家丁仆人,都依旧在各条大街小巷,码头车站,找寻靖萱和秋阳,也依旧是踪影全无。女乃女乃到了这个时候,仍然要维持曾家的体面,不愿闹得人尽皆知。但是,下人们这样大规模的找人,消息总有一些儿走漏,街头巷尾,茶楼酒肆,已有人在窃窃私语,谈着曾家的艳闻,七道牌坊竟锁不住一颗跃动的春心!曾家当初逼死了一个卓秋桐,天理循环,一报还一报!毕竟赔上了自家的黄花大闺女!卓家和曾家的冤孽牵缠,让人惊叹!牧白听到这些闲言闲语,心里真是难过极了。又怕惊动了曾氏家族,那就会引起族长出来追究。在白沙镇,“曾”是个大姓,仍然有自己的族长,和自己的法律。曾氏族长九太爷德高望重,一言九鼎。对所有曾家的纠纷,审判严厉。所以,牧白一方面要塞攸攸之口,一方面还要瞒住女乃女乃,只得叫下人们闭紧嘴巴,心里真是痛苦极了。但,女乃女乃是何等厉害的角色,早就从张嫂俞妈那儿,听到了不少,女乃女乃忍着憋着,心里的积怒是越来越深,越来越重。

这天,已经是七月二十八日了。雨杭皱紧的眉头渐渐的松开了,梦寒似乎也搁下了心中重担。餐桌上见到面时,两人常会交换一个短暂的眼光,这眼光使牧白的隐忧加重,使女乃女乃的情绪绷得紧紧的,心头的疑云和怒火,都一触即发。

这天下午,老尤拿着一封刚收到的电报要送到雨杭房里去。这封电报被牧白截了下来,打开一看,上面像打哑谜似的写着:“二十二结二十五行均安”

牧白见了这几个字,心中的怀疑,全都证实了,他握着电报,直冲进雨杭的房里,把电报重重的往桌上一拍,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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