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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活下去 第37页

作者:梁凤仪

叶启成一边竖起了一条腿,搁在另一张凳子上;一边咬着牙签,细细回味刚才吃的一碗云吞面,听周友球这么说,便回答道:“球仔,你又打算胡扯些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你万水千山,几经艰难地把个女人讨了回加拿大,就得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这女人肯做肯挨,你还不跷起二郎腿叹世界,就真是太可惜了。我看呀,老板,你的身家有部分都为把她娶到而给吃掉了,就更加应该从速找机会把那笔钱捞回来。”

“怎么个捞法?靠我那女人吗?”叶启成吐了一口菜渣在餐桌上面:“她有什么本事,我在她身上花的钱还真不少呢!”

周友球涎着脸笑道:“我的意思是让你的女人做后卫,你当前锋去。她既然能把成记打理得妥妥贴贴,就由着她干去。你呀,凭着你那白手兴家,到如今又能把个美人儿讨回来,心甘情愿地给你干活的运气和本事,晚上早点收工,留点精力精神,往场里赌两手,不用几个回合就能把那份花出去的老婆本赢回来。”

叶启成一听,嗤之以鼻。道:“有这种便宜事,我还用熬到火眼金睛吗?为什么你这起小扮儿要卷起衣袖扛汽水啤酒,抬面粉冰桶,却不干脆坐到场陛去赌自己的运气?你在骗鬼吃豆腐不是?”

周友球也真是嘴甜舌滑兼伶牙俐齿,他立即说:“话可不是这样说。老板,我跟你怎么能比。听过财大气粗这句话没有,什么也要讲气势派头,若进赌馆的人口袋里有输不完的钱,胆就壮,声就大,自然押得住阵。相反,像我们这种手停口停的人,偏偏就要输尽甭寒钱。”

一番话已说得叶启成很有点心动。

周友球察貌辨色,便又说:“你自己环顾一下,这温哥华唐人街的埠头,有多少个人能似你的运气。别怪我小人话直,前年你家里才生巨祸,撞车死了老婆,女儿变成残废,分明是件惨绝人寰的事了,岂料你福大命好,保险公司赔偿巨额保费,往后还讨了这么个如花似玉、又精力旺盛的女子回来。你说,这种命运,好得打着灯笼往哪里去找了?”

无疑,叶启成是被周友球一连串的巴结功夫,弄得有点飘飘然了。

周友球乘机作最后一击,道:“这年头,什么都得讲威势,押得住了,就越碰邪门越走运。你不妨找一天晚上,收了工跟我到场里逛一逛,小试牛刀。”

叶启成终于点了点头道:“这也未尝不可,反正现今店上家里都有个人在关照着,我轻松点过日子,找些别的事干也不是不可以。”

叶启成心上,还有句话没有说出口来,就是保险公司的赔款,很快就会到手了,这笔横财真是得来不易,让自己放纵一下,大概也花不了多少钱。

当然,这个想法是不必让周友球知道的。

可是,赌馆之地,一经踏进去,再能潇洒地逃出来,依旧是清白人儿一名,也真太少了。

输钱皆因赢钱起,叶启成的运气却到头来为他带来霉气。自从上了当,涉足赌场之后,叶启成就不自觉地沉迷在那既能转出荣华富贵,也能转出倾家荡产的轮盘之上,不知道自己已向着死胡同进发。

贝欣不是看不到丈夫日益堕落的情景,她曾经尝试劝勉他,只是话总是白说,对方老是不听。

事实上,每次贝欣尝试给叶启成讲解道理,都要鼓足很大的勇气,先让自己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那就是这面前要勤加鞭策的人是至亲的男人,他的长进抑或堕落,他的富与贫,生和死,都是值得贝欣去关注、去照应、去理会、去收拾的。

对于一个毫无感情,甚至无可避免地带着厌烦嫌弃的男人,要贝欣训练自己,甚至强迫自己发挥真正的关怀和爱心,是心灵上一段相当艰难的历程。

由爱而恨,抑或由恨而爱,过程都是凄苦的。

很多个夜里,因着丈夫的夜归,她反而觉着无比欢畅,不期然地有个叶启成不回来更好的念头钻进脑袋去。

贝欣需要不断告诫自己,这种感觉和想法是不对的,很不应该的,务必克服和立即纠正过来的,那才鞭策自己坐起来,在灯下坐着,等待丈夫回来。

贝欣先行规劝自己,只要一天仍然生活在这户人家的屋檐之下,吃着姓叶的一口饭,睡在叶启成的床上去时,就有自己正确的身分要正视,有自己必然的责任要肩负。

贝欣觉得人用了没有感情为借口,就可以把应尽的义务推得一干二净是一种可耻的行为。

她严厉地警告自己不可在这做人处事的方向上迷途。

贝欣相信只要她的路子走对了方向,她最终还是会很快乐的。

几乎每次等到天色微明,叶启成回家来时,都没有见着他有好脸色。

“这又何必呢?”贝欣总以这么一句话作开场白。

叶启成白她一眼,道:“你最好别罗嗦,别忘了要大清早起来干活的人是你。”

“启成,赌是可以迷失本性以致倾家荡产的。”

还未待贝欣说下去,叶启成就一个翻身,捏着贝欣的颈,厉声喝道:“你诅咒我!”

“启成,我是关心你。”

“你真有我心的话,就别老是像条死鱼般躺着任人宰割似的,花了半副身家把你讨回来,乐趣还不如嫖妓。”

第三部分

第3节历年不衰

叶启成把贝欣摔开,蒙头就睡。

贝欣知道又一次失败了。

每一次她挣扎着要跟这睡在自己身旁的男人进一步培养感情,改善关系时,效果都只有适得其反。

她再没有办法和能耐劝导叶启成,把他重新纳入生活的正轨。

退而求其次的方法,就只能努力替叶启成把一头家与成记饭店都打理得头头是道。

为叶家奠定比较稳固的收入根基,是对他们父女生活的一份保障。

这反而是贝欣乐于尽心竭力地去做,也比较有信心做好的一回事。

这阵子,让小沙皮狗彼得跟叶帆成了好玩伴,贝欣心头的牵挂更少了,她就着力的去为成记饭店多想些生意出路。

苞陈添合力把成记的窗橱重新打点装修过,变成了一个附卖香烟的柜位,果然收到预期效果。

有些分明是过路的客人,看到柜位内摆放的香烟,走进来买一包后,就有半数不自觉地坐下来多光顾一碗面食,时间对上了的话,还干脆在店上用午餐或晚饭,这就无形中多了不少生意了。

陈添也不觉兴奋起来,跟贝欣说:“你真是香烟世家出的身?”

贝欣一边在点数从批发商买过来的烟包,一边说:“我婆婆就是这样告诉我的,所以我才想到了要在这成记设小烟档。万事起头难,你看我如今连这些香烟的名字都没记得好,可是啊,可能有一天,我就能做起香烟的大生意来。”

陈添笑:“说不定啊,贝欣,你这副性格是能创造明天的。”

贝欣忽然欢欣地跟陈添握手,道:“好,我们一言为定,我有一天当了香烟业的巨子,你依旧在我身边帮我。”

陈添哈哈大笑,道:“怕那时,我老得走不动了。”

“走不动不要紧,一样能对我耳提面命,就封你做顾问。”

“这名词可新鲜呀!哪儿学来的?”

贝欣指指柜台上的收音机,道:“就是它,很好很方便很有用的老师。添伯,你也来听听英文节目,听多了自然懂自然会。”

陈添皱皱眉头,狐疑地问:“真的会听多了就懂?”

“自然了,人生出来就像白纸,婴儿放在哪个地域里带大,他就会说当地的语言,完全是听得多,耳濡目染之故。我们年纪大了,学习的进展没有那么神速,但总是能学会的。添伯,你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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