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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帜 第35页

作者:梁凤仪

“我也是这么劝母亲。比起再晴来,又晴的情况还是可以让我们接受的。”

“这就是说,再晴的问题更令你们忧虑?”“可不是,她要辍学,跑到社会上头做事。”

“才不过是中学毕业生,且成绩一等,好可惜杜晚晴不住地点头。

“有问她原因吗?”

“母亲问过了,她不肯讲,只说她要尽快独立。”

“你去劝过她没有?”

“平日,小弟小妹功课紧,上学又去掉老半天,没有太多跟我见面的机会。假日呢,我又多应酬。看样子,也得腾一天半天出来,跟再晴好好地谈一谈。”

“就选蚌星期天吧,我们一齐把再晴与又晴带出来,一人对付一个,或许会有成绩。”冼崇浩这样建议。

“你愿意见他们?”杜晚晴问。

“为什么不?见面是早晚间事。你家人口众多,容我逐个击破,更加有把握。况且十大以小为尊,先容我拜见再晴与又晴好不好?”

这番话是太甜美了,说罢,趁杜晚晴笑得整个人身发软,冼崇浩就把她搂在怀里,宝贵得像捧住—尊观音似的。

杜晚晴午夜梦回,暗暗细想:三代花魁生涯应有个了断,厄运必须终止了。

冼崇浩跟高骥、杜一枫完全不同,既无世家子的浮夸,亦没有怀才不遇的坎坷,他是有光明前途的正经人,可以带领着晚晴以丰富健康的精神与正常足够的物质,过梦寐以求的安乐太平日子。

杜晚晴每一想到这儿,她就偷笑。

冼崇浩的安排与打算,已见端倪,且自小弟与小妹身上开始。再下来,有一日当她领着他去看望外祖母与母亲时,两老不会不接受吧。

反正,晚晴静心计算一下自己手上之所有,已足够栽培供养高进、高惠、又晴与再晴直至他们毕业。余下来的人等,要维持现有的生活水准,还是有能力应付得来的。

晚晴甚至越想越兴奋,干脆披衣而起,走到露台上,迎着清新的海风,了无倦意。

醉涛小筑这房子,就快要跟它道别了。

嫁后,总不宜住这个地方。高级公务员的房屋津贴,随时可以入住二千英尺的公寓,也是相当不错的呢。

那时,把醉涛小筑卖掉,更多一笔现金捏在手上,照顾父母、外祖母甚至舅父母安度晚年,绝不成问题。

这房子实在好,或可以不卖,改为出租也可以。

此念一生,杜晚晴又管自摇头,否决了。

醉涛小筑有着太多俗世风尘,不宜长留身边,唤回不必要的回忆。

随它去吧!

竟然,会情不自禁地思量到这些细节上头的事来了。杜晚晴禁不住心上连连牵动,恨不得冼崇浩就在身边,让他抱自己一抱。

夜凉如水,纵使是夏夜,还是有着一股清冷。

她是需要有人去爱宠她、保护她的。

美丽,却孤独无依的女人,应生无限的怨怼。

明月的亮光洒耀下来,见得着杜晚晴紧紧地环抱住自己,咬着银牙,缓步走回睡房去。

把自己抛在床上,从枕下模出了那个鸡血冻的印章,轻轻地放在脸颊,冰凉一片。那到底不是冼崇浩强而有力的手,柔柔,就会生就无穷温暖。

这一夜,她突然如此地想念他、需要他、爱他。

冼崇浩呢,他想她吗?抑或老早已入黑甜之乡。

不,冼崇浩跟杜晚晴一样,没有睡着。

同样的相思难耐,折磨着两个有情人。

冼崇浩忍不住摇了电话,坚决地在三更半夜,扰人清梦。

他在电话“喂”地喊了一声就没说话。

晚晴在那一头,柔声地说:“崇浩,我在听着,请你说话。”冼崇浩答:“我能不能来,现在、立即、马上。”

天公若然造美,年年苦旱,也可旦夕就有甘霖,洒育大地,抚养万物。相隔天之一隅,也能横架鹊桥一道,成其韵事。

冼崇浩与杜晚晴根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只须时来运至,便能相依相聚,轻怜浅爱、灵欲交融。

醉涛小筑的气氛从没有像这一晚出落得如此可爱与温馨。只为它欣然盛载着两个赤诚相爱的人儿,让他们把那一声声令人心眩魄荡的欢呼,满溢在房子的每一个角落,代表他们的极度感恩与满足。

他俩,像一双初生的婴儿,在一阵茫然无措的哭声之后,受到了关顾与爱护,得着了上天赋予人类应有的温与饱之后,舒畅而安稳地睡去。

尤其是杜晚晴,有生以来,第一次,不是从履行责任的行动之中获得满足。她尝到了生而为人,生而为女人应该享有的权利。在领受自己应得的欢愉过程上,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坦然、舒畅、无罪、无愧、无悲、无疚。原来,当一个女人肯定自己享受着她应该享受的权益时,那份理直气壮、光明磊落的豪情,可以令体内每一筋血脉,每一个细胞都如释重负,肆意尽情地兴奋至极点。

杜晚晴的感觉是太美丽、太满足、太迷惑、太吸引、太不能置信、太喜出望外、太难以形容了。

当晚晴小睡之后,走进那个豪华的、四面尽是镜子的浴室去时,她试图站直身子,缓缓地拉开那条围着自己的大毛巾,再缓缓地张开眼睛,勇敢地朝镜子里望去。竟然活灵活现,看到一个线条柔和、色泽闪亮,每一寸都发放着奇特异彩的女性胴体。

或许是幻觉。然,杜晚晴那么肯定,她从来没有过这种幻觉。

要正视镜子里头的赤果的自己,在今夜之前是她肯定办不到的事。

一个不期然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异而畏缩的习惯,竟然在这一刻自动烟消云散。

杜晚晴欢喜得紧紧抱住了冼崇浩不放。心上给他说上了千百万句多谢、多谢、多谢!

杜晚晴一直没有勇气去见罗敬慈。在未肯定世界是有希望的世界,人类的纯情必在人间之前,晚晴觉得要她面对罗敬慈,向他宣布小湄的变志,而又同时鼓励对方振作,寄望将来,实在是很艰难办得到的一回事。

如今,情况与心境都不同了。

杜晚晴有信心会把这份未完成的任务履行得比较顺利。于是,她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到监狱去探望罗敬慈。

当罗敬慈见到杜晚晴时,面上的希望神采,与他听罢了杜晚晴的报告之后,整个人骤然的绝望憔悴,完全是属于天堂和地狱的两幅图画。

“敬慈,小湄说得对,她最低限度对你坦白。”

“她不爱我了。”罗敬慈梦呓般说着这句话。

“敬慈,你听我说。只不过因为如今的环境,你脑海内只得小湄一个人,你才会觉得难受。到你出狱后,抵达美国,在新环境内发现与接触了新人新事物,你可以有很多很多可爱的选择,日子就会好过。”

“你会吗?”敬慈痴痴地问。

“什么?”

“我说,如果你深深地爱上一个人,那个人不爱你了,你是不是就会自动去寻找别个替身?”

杜晚晴语塞,她不能说违背良心的话。

她知道自己不会。叫她怎么回答了。

“晚晴,你回去吧,这儿没有你的事了。”

“不,敬慈,我不放心你。”

“不放心我?这回事留待惩教官去费心吧。”

“敬慈,不错,我承认恋爱的感觉至高无上,失恋的滋味令人痛不欲生。这是不容易改变过来的事实。有可能一次失意,就抱憾终生。任何人要把自己封锁禁锢起来,都可以。独独是你不能!你没有这个资格,你必须挺起胸膛,重新做人,不管你心头为了小湄而要滴血多久,你都必须好好的撑着日子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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