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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镇舞会 第2页

作者:巴尔扎克

这一段略带讥讽的话是序幕,跟着来的是一纸公文,授权德·封丹纳先生掌管王家的特别禁地。德·封丹纳心领神会地听了王上那番含讥带讽的谈话以后,每逢要设立什么委员会,如果委员的官俸优厚,王上总要提到德·封丹纳的名字。德·封丹纳很乖巧地一点也不宣扬王上踢给他的恩典,还会用很高妙的手法来维持王上对他的宠爱:正如喜爱那些写得很好的短简和信函一样,路易十八也喜欢闲谈。每逢王宫里闲谈的时候,德·封丹纳总是娓娓动听地述说当时充斥政界和外交界的逸闻秘事。所有政界里的琐碎新闻,都能讨得王上欢喜。这位喜欢说俏皮话的君主,将政界称作他的“辖区”。

德·封丹纳伯爵先生的机智、乖巧和健全的判断力,使他全家老小都能共沐王恩,就象他自己为讨得欢心而对王上说的那样,家中每个人,不管年纪多轻,都象一条蚕一样吞食着国家预算的桑叶。

由于王上的恩典,他的长子在终身职的司法界得到很高的职位。次子在第一次复辟以前还只是个上尉,第二次复辟以后立刻晋升为团长,趁着一八一五年的混乱,他调到王家卫队,往返调了几次,结果特洛卡德罗战役之后就成了王家卫队的中将指挥官。幼子最初被任命为专区区长,不久升为巴黎市政府某一部门的首脑和行政法院审查官,地位稳固,不受内阁变动的影响。这些不惹眼的恩典,象伯爵身受的恩典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象雨点那样落到他们身上。虽则父子四人个个都兼了相当多的挂名差使,领着干薪,以致他们的进项比得上任何官运亨通的大臣,却丝毫没有引起人们的嫉妒。

在实行宪政的初期,很少人捉模得着国家预算里的那些太平区域,只有狡黠的宠臣能够在这里攫取到等于已取消的修道院管区的肥缺。德·封丹纳伯爵先生早先是以从未读过大宪章自傲的,而且对于那些贪婪钻营的朝臣表示愤怒,现在他也赶紧表白自己和王上一样,完全了解代议制度的精神和策略。

不过,虽然他的三个儿子都有稳固的前程,虽然有四个官职加起来的优厚收入,由于家庭人口众多,德·封丹纳先生一时还未能轻而易举地恢复他的全部家业。三个儿子固然有了充分的功名、王恩和才干,然而他还有三个女儿。他害怕过多的要求会引起王上的厌烦,因此只向王上提起这三个待嫁的处女中的第一个。王上本着好事做到底的精神,开口作伐,把德·封丹纳的长女许配给税务局长普拉纳·德·博德里。王上说这句话虽然不花一文本钱,但是这句话的价值抵得上万贯家财。有一天晚上王上心情不快,听说伯爵还有第二个女儿,便微微一笑,把她许配给一个出身微贱,然而新近被封为男爵的有钱而且有才干的年轻法官。

饼了一年,老旺代党人又向王上提起他的第三个女儿爱米莉·德·封丹纳,王上用他那尖细的声音回答:AmicusPlato,sedmagisamicaNatio。(拉丁文:我爱柏拉图,我更爱我的国家。意思是:你的事情很重要,然而也要这件事符合国家的利益才行)几天之后,王上写了一首他自称为“讽喻诗”的四行诗,赠给他的“朋友封丹纳”,嘲笑他那么凑巧,正好生了三个女儿,成了“三位一体”的形式。如果史家的话可信,王上还是从这三个仙女名字构成一体上找到这句俏皮话的。

“但愿陛下能将这首‘讽喻诗’改为‘贺婚诗’,”伯爵说,想把事情导向对自己有利的方面。

“就算我找到诗韵,我也找不到理由,”王上粗暴地回答。人家拿他的诗来开玩笑,即使是最轻的玩笑,他也不能容忍。

从这一天起,君臣间的关系就不象以前那么良好了。国王们喜欢跟人闹别扭,其程度超过一般人的想象。伯爵的第三个女儿爱米莉·德·封丹纳象所有排行最幼的孩子一样,被所有的人宠坏了。这位爱女的婚姻是最难缔结的,因此王上的冷淡态度,就更增加了德·封丹纳的烦恼。要明白这些困难,必须将伯爵的家庭内部情况加以说明。

第二章

伯爵居住在富丽堂皇的公馆里,开支向公家报销。爱米莉在伯爵的采邑里度过了她的童年,吃得好,穿得好,享尽了童年的幸福;她的每一句话,她的姐姐、哥哥、母亲,甚至父亲,都当作圣旨奉行。所有的戚都溺爱她。她达到懂事的年龄时,正是家庭最走运的时候,因此她继续享受人生的幸福。巴黎的富贵荣华,在她的眼中是当然的享受,就象童年时代父亲的采邑中有茂盛的花果和乡间一切设备供她享受一样。从小时候起,她的一切愉快的意愿从来没有得不到满足,到了十四岁,她投身于社交界的漩涡时,也同样看到人人对她俯首帖耳。

在幸福里生长,她逐渐养成享受的习惯:讲究的服饰,金碧辉煌的沙龙,富丽堂皇的车马,正和那些真心的恭维,或假意的奉承,以及宫廷的盛会和荣华一样,对她已成为不可缺少的东西。和大多数被宠环的孩子相同,她用暴君的态度对待宠爱她的人,用娇媚的态度对待冷淡她的人。她的缺点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日益发展,她的双亲不久就要为着这种有害的教育而自食其果。

德·封丹纳先生位居显要,每次举行宴会,总能招引许多青年男子到来,而爱米莉到了十九岁年龄,还不想从这些青年中挑出一个夫婿。她的年纪虽轻,而在社交界,却能毫无拘束地享受一个妇女所能享受的最大限度的思想自由、她象帝王一样,没有一个朋友,但是到处都成为恭维的对象,对于这种恭维,即使一个品质比她好的人,恐怕也难以抵挡。她的眼波一转,就能在一颗最冷淡的心中唤起爱情,因此,任何一个男人,即使是个老头子,也没有勇气来反对她的意见。

和她的姐姐们比较,她的父母花了更多的心血来培养她,她的绘画相当不错,能说意大利语和英语,钢琴弹得无比的好;她的歌喉受过许多名师训练,使她唱起歌来具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她既聪明又具有文学修养,好象为了证明马斯卡里尔的话:“高贵的人一生下来就懂得一切。”她能够毫无困难地谈论意大利派、荷兰派、中世纪或文艺复兴时代的绘画;信口开河地批评古今文学作品,而且用尖酸刻薄的语句突出一部作品的缺点。对她倾倒的人群,信服她的每一句简单的话,就如土耳其人信服苏丹的圣旨一样。

她在浅薄的人们中炫耀自己;对于学问高深的人们——她的狡黠本性使她能认出他们——她就尽量施展她的无限娇媚,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逃过他们对她的深入观察。她的迷人的外表象一层漆一样遮掩着一颗无忧无虑的心,遮掩着少女们常有的那种以为任何人都没有资格了解她们的卓越心灵的成见,遮掩着由于家庭出身和自身的美丽而产生的骄傲。她的心灵还未受到爱情的激烈情绪的侵袭,因此她将青春的热情全部倾注在对身分和门第的热爱上,对平民阶级表现出极端的轻蔑。她对新封的贵族也非常不逊,竭尽心力使她的父母能和巴黎圣日耳曼区那些著名的家族并驾齐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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