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宿醉,晏然忍不住问他:"我昨天到底喝了多少?"
"一瓶威士忌。"他看见晏然惊讶地嘴都张开了,连忙再补一句:"小瓶的。"
晏然像是松了一口气,但小瓶是多小?能让她喝得半醉半醒,一定不少。
止羽好奇看着她:"昨天晚上的事你都记不得了?"
晏然伤脑筋地:"只记得一个大概。"
他只觉得有趣:"你跟我说的话呢?也忘了?"
"也只记得……大概。"
"晏晏?是你在跟人家讲话吗?怎么这么大声?"
有人在敲她的房门,是她妈妈。她和止羽这么一来一往,音量都放大了,难怪家人会觉得奇怪。
"没有,"晏然赶紧打开房门,跟妈妈交代:"嗯……我在讲电话。"
讲电话这么大声?骆妈妈倒不追究,下楼了。
止羽似乎也明白隔空喊话不是个好方法,他在橡皮擦上绑了张纸条,又打中晏然房间的落地窗。
晏然捡起,摊开纸条,上面写着:
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她凭什么要去?晏然皱皱眉,再抬头,对面阳台已不见止羽的身影,想必是下楼出门去等她了。她其实并不想见止羽,但又怕不去他会继续回阳台上吼,到时大概不只她妈,连所有的邻居都知道他们在干嘛了。
晏然只得随便换了件衣服出门,才一踏出小院子外的大门,止羽果然就在门边等她。
"散散步吧?绕一圈?"
他的语气里有种小心翼翼的味道,像是怕她不开心,但其实他那命令似的习惯还是尚未改变,话说完,他已经迈开步子了。
晏然的脚彷佛不听指示似的,不由自主跟着他走,口里不知埋怨他还是埋怨自己:
"我为什么要跟你去散步呢?"
他正经八百地对她一笑:"因为你开始放长假了,不能天天窝在家里,你需要运动,而走路是很好的运动。"
"运动也需要心情吧。"晏然叹。
他扬扬眉。"你心情很糟?"
一枝长长的树枝伸向路边,挡住晏然的去路,她泄忿似地一把打走它。"很乱。"
"怎样可以让你心情不乱?"暗暗的街灯下,他的眸子却十分明亮。
晏然的眼神却黯淡,而消沉。"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出国旅行怎么样?"他认真提议。
太普通的提议。"想过,可是没有认真想,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要不要试着想像一下,在法国的乡下,南部的一个小镇,有罗马帝国时代的古迹,有葡萄酒庄、薰衣草田。"他慢慢地道,铺陈一幅美好的景致。"人们和善、亲切;夏天的气候暖适怡人,绝不像台湾这么热;天空是透明的,比垦丁还蓝……"
"为什么是法国南部?"晏然陡地打断他。
"因为我住在法国南部。"他不讳言地朝她一笑。
晏然盯着他那双慧黠的眼睛,思索后道:"你在暗示我什么?"
"不暗示了,我直说。"他认真看住她,语气中有抹诚恳。"我再过两个星期回法国,跟我一起走吧。"
丙然直接!晏然愣住了,意外而惊奇。
"吓到了?"他似笑非笑地看她。
晏然怔怔点头。
"没什么好惊吓的。"他轻松地说。"你休长假,出国旅游是很正常的一项安排;而选择有熟人在的地方,更是最佳选择!我刚好要回法国,你就跟我去法国玩,十分理所当然。"
晏然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真的是非常会说话,他说的条条有理,却刻意漏了一项,她已经跟他分手,他还带她回法国干什么?
"我不想再跟你有什么牵连。"晏然提醒他。
他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这太令人伤心了吧?"
晏然没被他流浪狗似的可怜眼神给迷惑。"是你先让我伤心的。"
"那这样吧,"他好正经好正经地道:"我们两个都不要再伤心了,我们就从去法国起,从头开始。"
说的比唱的好听。"我没想过要跟你从新开始。"
"那从现在开始想,如何?"他脾气好得很,绝对不生气,而且不放弃。
晏然忍不住问:"每个跟你分手的女人,你都会想要跟她们从新开始?"
"当然没有,"他不笑了,笑容敛下来,带着些许温柔。"你是第一个。"
晏然避开他温柔的眼光,道: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想这么做。我在你所认识的众多女人之中,绝对不会是最出色、最动人,或是最有吸引力的一个。"
"但你却是唯一一个用真心爱我的。"他慢慢说,一字一句。
晏然的心震动了一下,有种酸涩的情感正缓缓浮上,她压抑住那种感觉,只说:
"或许别人也很爱你,只是没让你知道。"
"也许吧,"他肯定地道。"但我现在遇到的是你。"
晏然挑他话里的毛病:"这样说,好像太牵强了。"
他没对晏然的话表示太多反对的意见,只是笑了笑,隔了一会儿,他才用一种沉沉的语调道:
"说我突然之中觉悟了什么,我想不只你不信,我自己也不太相信:可你知道我的,如同我惯常的习性,我不会刻意去体会、了解什么,但有时候不经意、无形之中,我会学到一些什么事,例如这世上,也许有某些事是必须要专一去对待的。"
晏然再度沉默了,而那股酸涩的情感竟然漫进她眼里,让她想哭。
打从他们认识开始,这大概是止羽所说过关于感情的话里最深刻、也最能感动她的,但却是在他伤了她的心之后说出,还能有它应有的份量吗?
他倒是不催她,不急于回收效果。他们走着走着,已经走了一圈,又回到晏然家门前了。
"办法国签证需要几天,所以你还剩下一个星期可以犹豫。"止羽停下脚步,深深看着她,那眼里有抹她不太认识的成熟和笃定。"别太急着否定我,考虑一下。"
晏然怔怔看着他,没再说什么,缓缓转身走回家去了。
晏然的假期立刻多了一个好选择:出国旅游。而且有熟人带路,有吃有住有玩。换个人或时间,晏然肯定不会犹豫,但偏偏就是这个时机,是止羽。
若随他去法国,就不仅仅是去法国而已,还有着另外一层含意,就是再给他一次机会。
但她是否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
依她的爱情守则,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她怎么敢再相信他?她只有一颗心,已经被他伤了一次,不想再雪上加霜。
若依循她的爱情守则,她千万不能随他去法国;而他自己回法国去,那是再好不过,藉着时间和距离,她正好可以忘掉他,然后寻找稳当的另一个春天,也许就是曾经向她告白的左睦骥。
既然如此,她何必还犹豫?遵循她的爱情守则就对了。
但是……
总是还有一个但是。
止羽对她提议之后的隔天下午,晏然正从超市购物回来,一进家门,就看见靳女乃女乃坐在客厅里。
"你好,靳女乃女乃。"晏然礼貌地打了招呼。
靳女乃女乃对她家来说绝对是稀客,虽然邻居在外头遇见都会聊聊天什么的,但很少会到别人家作客,这不禁让晏然好奇靳女乃女乃来访的原因。
她才刚在一旁坐下,骆妈妈倒先开口了:
"靳太太在跟我说,他孙子过几天就回法国去了,你反正放假也没什么计画,何不乾脆就跟他去玩玩?"
晏然一惊,没想到止羽竟会把他的打算告诉女乃女乃,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是啊。我儿子媳妇也住在那,吃住都不成问题。我前两年也去住饼一阵子,那里风光真是漂亮呢!"靳女乃女乃也加入了说客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