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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手的新娘 第16页

作者:达拉斯·舒尔兹

当然,这没有任何意义。她一遍一遍地暗暗叮嘱自己,就像她一口一口地抿一杯香槟酒那样。如果认为她同毕晓普·麦肯齐有某种特殊的、神秘的关系,那是荒唐的。不管这个男人多么巧妙地设法装出一副文明的样于,他实际上是一个暴徒。无疑,他一点儿也不像她那亲爱的、讨人喜欢的比利。

想到去世的未婚夫,莉拉不由握紧手中高脚酒杯的柄脚。她心头又出现那种熟悉的、复杂的感受──心疼和悲哀;对他的死感到生气,对自己还活着感到内疚。近来,她有一种很深的怨恨情绪:不论活着还是死去,她自己的生命似乎已随他的生命一起结束了。

莉拉灌下了杯中的最后一点香槟酒。她意识到自己脑袋里有一种并非令人不愉快的闹哄哄的感觉。她把酒杯放在桌上,转身打量舞厅,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搜寻毕晓普的高大身影。为了让参加舞会的人涌入楼下的休息处,通向门厅的大门已被推开,毕晓普站在敞开的门道处。但是,就在她看见他时,他转身离开了舞厅。

他是在离开。莉拉心里就像他告诉过她那样肯定。他并非只是溜出去抽一根烟,也并非去书房和人一起打牌,他是在离开舞会。明天,他就要离开河道老宅了,就要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莉拉过了片刻才弄清在她心中翻腾的情感:恐惧;他离开后,她又会孤单单的,被关在追忆比利的玻璃笼子里,他的死永远使她和生活隔绝开来。她心里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在悄声说:她是可笑的,但是,只有毕晓普才握有打片这一笼子的钥匙的信念,很快就压倒了这一声音。

为这一信念所驱使,莉拉朝他已经穿过的门道走去。她走得很慢,因为一路上她得和六、七个熟人交谈几句轻松的话。到她最后能溜进门厅时,毕晓普离开舞会至少已有三十分钟了,但她的紧迫感并没有减弱。她急忙穿过门厅,由于步子加快,她的裙子窸窣作响。

直到她走到二楼,沿着走廊朝毕晓普住的房间走去时,她才想到她还一点不晓得对他说些什么。她几乎无法指望他明白她自己也不明白的事。但是,这并没有阻止她敲响他的房门。

房间里不是马上有人回答,她担心他是不是真的出去了。当门突然打开、毕晓普站在门口时,她“嗖”地吸了一口气。他已月兑去甲克衫。解掉领带,只穿了一条长裤和一件白衬衫,衬衫上面的三个扣子已经解开,露出强健的脖子和一块令人感兴趣的、楔形的皮肤,皮肤上覆盖着黑黑的汗毛。他看上去甚至比在舞厅时更高大,更阴郁,更令人生畏。她瞠眼望着他,她的思绪全散乱了。

“亚当姆斯小姐。”仅仅称呼她的姓,声调呆板。

莉拉咽了一口气,竭力摆出一副平静的笑脸;当胸口似乎什许多蝴蝶在发狂似地扑打翅膀时,这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

“我想弄清楚仆人们是否满足了你的需要,”她说;这是她想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借口,她便抓住不放。

这句话说完后,出现了死一般的沉寂,片刻之后,毕晓普竖起了眉毛,像是在缓缓地作出评论。莉拉的脸蓦地红了,但她竭力使自己的表情保持安详。她毕竟是他的女主人,至少在明天苏珊成为他的女主人之前是如此。当然,除非有谁认为苏珊从她和道格拉斯盟誓成婚那一刻起便是他的女主人。莉拉皱了皱眉头,她试图奋力遵守处理这种特殊情况的社交规则。

“抽空检查仆人们的工作情况,是吗?”毕晓普问。

当然是这样。“没什么,”她从容地说,“你明天就要离开我们了,我只是想看看你在这里住得是否舒适。”

他望着她,那双蓝眼睛似乎被什么东两覆盖着,他的神情难以捉模。莉拉克制住想摆弄手中扇子的强烈,以平静的目光迎接他的目光,仿佛一个年轻的未婚女子在深更半夜时离开舞会、去敲一位绅士的门,是很个常的事。毕晓普似乎已经得出某种结论,因为他从门口后退一少,打手势示意她走进房间。

“一切都井井有条,欢迎你亲自来看看。”

莉拉踌躇了片刻,意识到内心深处敲响了警钟。有什么东西在告诉她:朝门内跨入一步,将伴随着她尚未考虑过的危险。她的生活也许再也不会和过去一样。正是这一想法为她做出了决定。因为不管别的情况会怎么样,有一件事她很清楚:如果她的生活依然如故,她就根本不会有自己的生活。

她跨入毕晓普的房间,听见门在身后关上,似乎和这个世界断绝了关系。她转向毕晓普。他伸出手来,把她拉入怀中,她十分乐意地依从了。

第三章

莉拉猛然惊醒,她的心狂跳不止。这个梦太鲜明了,它其实不是梦,而是回忆,她过了片刻才将过去和现在区分开来。她竭力想忘掉那一夜,把自己那种难以置信的行为归咎于香槟酒,归咎于舞厅中的闷热,归咎于毕晓普。

毕晓普。当她的回忆以不受欢迎的速度和清晰度涌回来时,她闭上了眼睛。一路上,他静静地、默不作声地坐在她对面,经过没完没了的火车旅行,他们于昨夜到达圣路易斯的旅馆,她立即瘫倒在床上。

她睁开眼睛,注视着灰泥天花板上一条很细的裂缝。阳光穿过稀松的窗帘泻进房间。由于光线很淡,她猜时间还很早。毕晓普没有告诉她打算在圣路易斯呆多久,这是不足为奇的,因为他也没有告诉她别的任何事情。一想到又要登上火车,莉拉不由得心惊胆颤。如果她是幸运的,他们就该在这里逗留几天。如果她是非常幸运的,她的新丈夫就该甘愿保持一定的距离,就像他先前那样。

她坐起来──或者说试图坐起来。她的头还没离开枕头,就有什么东西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拉回原处。莉拉吓了一跳,她转过头来,发现了问题的根源,她发觉自己正拿眼瞪着毕晓普那双困倦的蓝眼睛。

她的头发要是松开来,几乎可以垂到她的臀部。通常,她就寝前总要把头发编成辫子,但她昨夜太累了,没有费心做这件事。现在,头发像一个深赭色的、跌落下来的波浪一样散落在枕头和被单上。循着波浪的去向,她发觉头发消失在毕晓普的肩膀下。他正躺在她的头发上。她从来没想过有可能发生这样的事。不过换在过去,那是可以理解的,因为除了她竭力想忘记的那一夜外,她还从来没有和谁共睡一床。他的肩膀──赤果的肩膀压住她的头发,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已亲密得令人震惊。

莉拉忍气吞声,睁大眼睛,细想着她所见到的这一情景的含义;她见到的显然远远超过了她乐意见到的。毕晓普正侧卧着,一条胳膊压在被子上,被子几乎被褪到他的腰部。他的胸膛赤果着,她目瞪口呆地凝视着覆盖在结实的胸肌上的那片黑黑的、卷曲的汗毛。

莉拉猛然把目光转回到他脸上,震惊得竟说不出话来。他也看着她,似乎……似乎他出现在她床上,是没什么可惊奇的,似乎他有权利睡在她床上,似乎他打算呆在那里。

“让我起来。”她抓住自己的一把头发,试图猛地把头发从他身下拉出来,由于极想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她的动作几乎是疯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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