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两个兄长,这点你已知道了,但你应当不知,在我上头还有一打步伯吧?”他一手撑着下颔,一想到家中那堆阵容庞大的男人,他就更是提不起劲。
“这么多?”他家祖先这么好福气?
“在我上头上头的爷爷,也刚好有一打兄弟。”他之所以会住客栈而不愿回家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一旦踏进家门后……转过去一看,男人;回过头看,又是男人;不小心走错路一撞,撞到的,还是男人。
就算先前再怎么不明白,这下计然总算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落寞是打哪而来。
“……全都是男丁?”怎么寻常人家盼着能够传宗接代的男丁都是如此不易,甚至还有些人得去拜神求子,而他家却是……了产过剩?
“半个女的也没。”陆余感慨万分地叹了口长气,“我祖上三代以来,族中代代都只生男不生女,也因此,我陆氏一族上下齐心,就盼能够停止这等阳盛阴衰的窘况,添个难能可贵的可爱小女娃。”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我的堂兄们就像是被诅咒了般,也同样只生男生不出女,而在我上头的两位兄长,也是一样地让所有人都失望。”
都怪那堆男人,害得他打从十六岁起就一直相亲,可一路相至了二十,至今仍究是无人敢冒险下嫁于他,更别说,他还在那堆男人的陷害下,继承了人人都不想要的祖传的家业,任他自艾自怜了好一会儿后,一直坐在他身旁深思的计然,以一指轻推着他的肩。
“陆余。”
他不敢指望地问:“我吓着你了是不?”
“不。”已然全盘想通的她,不疾不徐地安着他的心,“我是想说,在我上头有十五个已经出阁的姊姊。”
陆余两眼当下焕然一亮,似见着了救星般地直握住她的双肩。
“一个男丁也没?”他能不能把他家的哥哥与堂兄们统统拿去跟她家的姊姊们换?
“没。”她家老爹,早些年前就已对他们计家无香烟可传之事认命了。
“那令姊他们……”他愈问脸上更是有着掩不住的期待。
她感叹地抚着额,“生的也全都是女娃。”她想,这很可能是就是他家大哥与二哥,为何会千里迢迢跑去她家挑上她的主因。
听完她的话,生平首次,陆余明白了,跌落谷底后又随即攀上山巅,赫然瞧见希望的感觉,是如何的感动与甜美了。他想着想着,马上就一扫先前窝在他心口里的陈年沮丧,重新振作而起,他凝视着她弧度美丽的侧脸,而后漾着迷人的笑容,一手提起她的手笑问。
“既然今晚咱们没地方睡了,长夜又如此漫漫,不如咱们就来聊聊如何?”与其让她紧张得又再次造成什么人祸,他还不如先安下她的心,待她适应了一切再说。
计然挑挑眉,“那洞房呢?”他也未免变得太快了些,而挫折期又太短了点。
“我不急,你呢?”好歹他也算是半个商人,他这人是看长远性的。
“一点也不急。”下一刻,如他所愿地,放松下心神的她果然款款地笑了。
像是空气中扇动的羽翅般,鼓动着他靠得她更近,捕捉着她面上的那份温暖,和去触模她那颗极其容易满足的心。
只是就在他靠近她的身子,一手方抚上她的脸庞时,计然连忙屏住了气息,一手撑按在地稳住重心,可一阵不小于先前壮观塌毁的新床的音量,这一回又现次自她掌心下传来,措手不及的程度,令陆余就连呼喊与挣扎的余地都没有,蓦然开了个大洞的地板,就这么不给面子地让他笔直地自洞口坠下,强迫他在洞房花烛夜这美丽旖旎的夜晚,直接以最快的速度下楼抵地,好去参观一楼的摆设,与他日后得常常孤身一人度过长夜的凄清风景。
因闪躲得快,安然无羔的计然,在不该出现的烟尘散去后,生性就爱整齐,不喜有半分紊乱的她,盯着一地被她那一掌所造成的大洞与满地的碎木与破片,而后,她想也不想地就挽袖整理起一地的混乱。
慢了好一会儿工夫后,当她终于打理好地板,满意地看着一地的洁净怔愣时,她这才终于发现,这房里……咦,好像突然少了一人?
“陆余!”他上哪去了?
直抵一楼客房内里,被卡陷在桌椅内、上头又有着二楼地板碎木给压着,哪儿也没法去更不知该怎么挪动手脚的陆余,在计然急忙地去取来火烛照向她所造出来的大洞里,偏不小心又暗自在手中使上了力,又压坏了已显脆弱的二楼地板某处,并制造出令他更难月兑身的大批木头碎片时,他颇为认命地抬首往上瞧。
难道说,娶妻就是得……咬牙用力把命拼?
只是,若他不想自新郎官迅速沦为弃夫一职,而他陆家又想盼到个接连数代都生不出来的女娃的话,他恐怕,也好像没什么别的路可选。
举烛朝着黑暗的洞内寻找了许久,总算找着了他的身影之后,从没发现自个儿力道竟是这么大的计然,先是难以置信地瞧着地板上她不知该如何去向丹心解释的大洞,以及不远处那张亦是遭她弄塌的新床,再愣愣地看着自己肇祸的掌心,半晌,她的小脸再次出现在洞口,语带怀疑地问向楼下,未来可能都将如此过日的受害者。
“陆余,你还……确定要娶我吗?需不需要再重新考虑一下?”他该不会刚好有九条命吧?
第2章
在东翁的那串报恩名单里,究竟有几个恩人的后代,是属于正常人等?
或者她该问的是,在那些人当中,可有半个是比较不那么不寻常的异类?打从天字三号房的那一对活宝夫妻又再怀上一个孩子,被迫得再次安胎,短时间内不能再拆屋毁房后,已经很久没再这么沮丧的丹心,在一早来到天字号房的院里时,直在心底这么想着。
眼下,即使植遍满园的各色异花奇草,有若各色彩绸缎般地映入她的眼帘,而在送陆余出门后,计然即站在院中对她笑得又甜又可爱,就像个邻家乖宝宝似的,可这些,却怎么也不能为她驱逐满心的挫折感。
“小然,我有个问题……”她直揉着一早便频频作疼的两际,总觉得今日所踏进的这间四号房,让她有种来到了天字三号房的熟悉感。
计然连忙在原地站好,“是!”糟糕,她本是想照着陆余的吩咐,趁着丹心未来到四号房前,就去处理掉昨晚那场小灾难证据的,可她没想到,起得跟他们一样早的丹心,不给她去湮灭证据的机会,大清早的就跑来报到。
在她频频挪动着身子,试图遮住身后的庞然大物时,丹心边看边摇头地问。
“昨儿个晚上,你与陆少不是再补一回洞房花烛夜吗?”她记得昨儿个在她离开喜房前,那对小两口不是和和乐乐的?那时这间四号房一檐一瓦、一草一物,也都还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呀,怎么才一晚没见……
“对……对呀。”总觉得好像已经露馅的计然,面上的笑容看业似乎愈笑愈僵。
丹心伸手朝旁一指,直指向已由他俩分工合作搬下楼,目前杵堆在园里,还没来得及运去柴房的残床碎屑。
“对,房里的那张喜床,它怎会成了这副德行?”她以为她那清瘦的身子,真能遮得住身后那堆大上她数倍的证据吗?当了管家数年的丹心还是头一回见到,过个洞房花烛夜,却连床也拆了的新人,就连性喜拆房的三号房两名屋主,也不会燃起在那等大好日子里这么搞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