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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君 第9页

作者:楼雨晴

儿子是他教出来的,岂会不懂他的用心?

他应是也察觉到府里头下人对盼儿态度懒散了吧?一个身分不明的弃儿、嫁也嫁不出去的女人,下人们多少有那么几分轻视,背后议论她未嫁便替人守丧,多厚颜,又多晦气。

于是他藉由这事儿杀一儆百,如此一来,往后谁还敢再轻慢了盼儿?谁还敢再说长道短论她是非?

祈儿……这招使得好。

终究是长大了,思虑成熟了,不会再用逃避来保护心爱的人儿了。陆君遥颇感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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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案牍前,翻阅盼儿送来的帐本,抬眸一瞥。

“坐啊,别净站那儿。”

稍晚,福伯送来她打小便爱吃的栗子糕,留意到她也吃了两块。

这几日,她心情似乎平复许多,胃口也好些了。

送去给她的帐本,也全打理得条条分明。

这就是盼儿,无论自身如何,父兄交代的事,总会打点得妥妥贴贴,不教他们失望。

陆祈君合上帐本,望见福伯手中的拜帖,简直想申吟了。

“福伯,你是见不得我日子太好过吗?”

“怎么了?”盼儿不解。

“孙氏少东的邀帖。”福伯颇乐地公布答案,将帖子摊开凑到她面前。

“迎翠楼……”她喃念。“哥哥不爱上花楼?”

“不爱。”他也不懂,谈生意客栈、茶楼不成吗?非得上花楼?

真怪,他们家的男子,从爹爹到哥哥,都不爱上花街柳巷呢。

她听说,男人们最爱上那儿寻欢作乐,一掷千金醉卧美人膝,可爹爹不爱,因为心里头有娘,千万佳丽尽成庸脂俗粉,那哥哥呢?

“哥哥心里有人吗?”

陆祈君回眸,定定凝视她。“那你呢?将来有何打算?”

“少爷!”福伯使眼神暗示。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他不予理会,仍是问:“陆武不在了,你总要为自个儿盘算,难不成就这么为他守下去?”盼儿没那么脆弱,该谈的,何必刻意回避。

陆盼君垂眸,静默了许久,轻声问:“不能这样吗?”

他被问住了。盼儿真打算终身不嫁了?!

“你……爱他若此……”他涩涩地道。这一生,真再也容不下别人了吗?

“我不嫁,会让陆家被笑,可是我想,哥哥不会介意吧?就算我一辈子赖在陆家终老,哥哥都会照顾我……”是哥哥,要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别管别人怎么说,这就是她想做的。

“盼儿,你何必那么死心眼?天下之大,除了陆武难道就没别人了吗?总有个人——”声音弱了下来,终至沈默。

天下之大,他不也死死认定那么一个,再也容不下其他?自己做不到,又哪来的脸说服她……

“我懂了……”他扯唇,低低地笑。“就依你吧。”

他起身,走出书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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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无法取代吗?

他一再自问。

“你心情——看起来更糟了。”孙少东明白指出。

陆祈君扯出一抹涩然的笑。在盼儿面前,总要强自撑持,故作无谓,好累。出了家门,已不想再掩饰。

“没去寻那佳人?”

“有。”眺看窗外,眸光萧索。“她说,她再也不要别人了。”

这是她要的,宁可一生绝了情爱,凭吊那最初、也唯一的那个人。

她与他,竟是同样的心情……

他还能说什么?

“那真遗憾,敬你,失意人。”

陆祈君举杯回应,一饮而尽。

“今晚,我想留下。”他突如其来地说了这么一句。

孙少东颇意外地挑眉。这倒是头一遭。

“怎么,想放纵?”摇摇头。“我说过,你太清醒,办不到的。”

“那就醉醉看。”何妨?不是没为她醉过,他太累,不想再强自撑持。

身畔这名女子眉儿弯弯,笑起来竟有几分神似盼儿。

他伸手,抚触那教他情牵的相似脸容,眷眷恋恋。“可以吗?”

女子微讶,娇笑道:“当然。”身处青楼,被狎玩轻慢惯了,竟头一回有人尊重询问一声——可以吗?

她不是盼儿,那主动碰触的手,太轻佻。

他闭了下眼,再灌上一口烈酒。

无可取代的感觉,太苦。这一夜,他想忘了她。

他醉了,很醉。

孙少东支着下颚,有趣地瞧着他。

“盼儿……”轻不可闻的呢喃逸出唇畔,醉卧美人怀里,吻着、抱着,不去想掌下碰触的,只是一名陌生女子。

原来,他心头那人,是他家妹子吗?难怪要醉。

“你怎么说?”反问他身侧那被当了一夜替身的女子。要嘛,将他带进房,继续当替身,要嘛送他回去。

女子苦笑。“送他回去吧!”

没见过这等痴情种,醉了都还念念不忘,一整夜喊着那人的名。

了解!

孙某人点头,示意随从搀起他,送回陆府。

陆盼君正看完帐本走出书斋,路上遇见喝了个烂醉正要搀回房里去的陆祈君,轻蹙秀眉。“哥哥怎么醉成这样?”

她便是陆家二小姐?

欲走的孙家主爷缓下步子,多瞧了她一眼。

眉儿秀气,眼儿清亮,五官秀致,果真是美人胚,难怪有人要倾心得难以自拔。

只不过——这对兄妹一点都不像。

“你真是陆家子孙吗?”他颇富兴味地问,想起了城里流传多年,版本多不胜数的流言蜚语。

这人好没礼貌。

陆盼君不悦地皱眉。八卦人人好奇,可还不曾有人当着她的面直言不讳问过,让她有被冒犯之感。

她不作回应,关切地伸手稳住踉跄的陆祈君。“哥哥,你还好吗?”

他深蹙眉心的痛苦模样,让她对那人的反感直往上攀升。

孙家主爷倒也晓得自个儿不受欢迎,挥了挥手遣退侍从,少了帮助,陆盼君没防备地踉跄退了两步,差点被兄长沉重的身躯压倒在地。

她吃力地撑住陆祈君的重量,矜淡却不失礼地道:“多谢您送家兄回来,晚了,请恕招待不周,您请自便。”

下逐客令了呢,似乎动怒了。

原来小女子也不似外貌那般柔驯,她是有脾气的。

“我很讨人厌吗?”他偏不识相,挑明了问。

转身将兄长扶往寝房的步子一顿,她回道:“我哥哥不爱上花楼。”

不做这生意,陆家不会垮,宁可少赚几两银子,也不愿他时时陪人上勾栏院喝花酒,弄坏了身子。

原来如此。

他还道自个儿是哪里惹了她,原来是心疼兄长来着。

他挑眉,有趣地笑了。“害他喝得烂醉的人,可不是我。”这冤情绝对要洗刷。

她显然没听进耳,他于是好人做到底,对着走远的身影补上几句:“他说了一夜的痴言醉语,你若有兴趣,不妨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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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翼翼将陆祈君搀回房里头,他步伐一个不稳,连着她一道摔进床里。

好痛。

她撞着床板,推了推压在她身上的沉重身躯。“哥哥,你起来。”

他难受地哼吟了声,翻身倒向另一方。

满嘴的酒气……他究竟是喝了多少?

陆盼君揉着摔疼的肩,起身倒了杯茶水让他醒醒脑,但他不喝,手一挥,不慎打翻,弄得满身湿。

她赶紧拧来巾子替他擦拭,也顺道替他宽衣,月兑下湿透的外袍。

“走……开……”他皱眉推拒,不爱别人碰触他。那人、那人不会如此轻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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