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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再见 第18页

作者:楼雨晴

这六年间,他是这么过的。

他可以欺骗全世界,过去了,他早就不在乎了,但是他骗不了自己,心——还是很痛。

她让他觉得自己,好失败。

也许,他该回去要那个心理咨询师的电话,他快被逼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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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吗?”余盛德目光飘向他右手。

“没事了。”他动动指关节。

“你应该多爱惜自己一点的。”待在这一行,工作压力大,尤其看遍生老病死,每位工作同仁一年至少也会排段时间出国散散心,调节心理状态。只有这个人,像麻痹了一样,完全没感觉的,这几年几乎不曾见他休过长假,大概也只有这种天灾人祸,才能强迫他休息了。

谁知这人劳碌命,伤口才刚拆线,就急著回到工作岗位,是怎样?闲不下来喔?

有时觉得,他似乎在用几近自虐的方式,耗损生命。

必梓修抬眼。“学长,我什么时候不爱惜自己了?”

“得了。”余盛德挥挥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用不著争辩。

必梓修倒了杯水给他,见他目光落在桌上的玻璃罐,解释道:“Miss张拿进来的,不晓得谁送的。”

玻璃罐内,是各式可爱的造型饼干,五颜六色好不精采,他对这类零嘴一向兴致缺缺,也就搁著了。

“爱慕者?”余盛德打趣地问。这学弟,英伟挺拔,外型俊俏,再加上职业是最抢手的医师,老是令女病患神魂颠倒,痴迷爱慕。

“不可能。应该是哪个已经出院的病患,纯粹表达感谢之意。”

“你又知道了……”视线停在一处,突然爆笑出声。

必梓修有些无奈。“知道为什么不可能了吧!”

这——这哪来的天兵爱慕者,居然在上头贴名字,还贴得好牢,用了好几层胶带,多像小学生在便当盒上写名字,是怕人不知道吗?最好笑的是,那生女敕可爱的宇迹——

“你这个小爱慕者,大概幼稚园还没毕业吧?”关的笔划太多不会写,还用注音咧!

瞧瞧他多造孽,魅力向下延伸到幼稚园去了!

“你喜欢就拿去吃,不要消遣我。”正打算做自己的事,不再搭理他,护士敲了下门,抱了罐装满小饼干的玻璃罐进来。

“又是他?”不是交代了任何人、任何东西都别收吗?

护士点头。“是啊!”那小男生很可爱,用诚意十足的眼神哀求她交给关梓修,任何有点母性光辉的人,都不舍得拒绝他的要求啊!“他真的很可爱,长得和关医师好像,该不会是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吧?”

必梓修完全不打算回应这种无聊笑话。“他还在吗?”

“在一楼挂号处,应该走不远。”

必梓修接过密封罐,快步追了出去。

跋到一楼大厅处,那小小的身影正要走出大门。

是他?!必梓修不能说不意外。

“小星!”他张口喊,三两步追上。“你怎么会在这里?妈妈呢?”

“只有我一个人。”眼睛看著他手中的饼干罐,口气有些期待。“医生叔叔,饼干好不好吃?”

真是他?!

必梓修蹲,与他平视。“来,小星,先告诉医生叔叔,妈妈知不知道这件事?”

小星摇头。他是瞒著妈妈,自己跑来的。

“那你怎么来的?”

“上次肚子痛,回去妈妈带我坐公车,我有记起来喔!”

所以,一个才五岁的小男孩,就抱著一罐饼干,自己一个人坐公车、走大老远的路过来,就为了送个点心给他?还不只一次!

“这样很危险,下次绝对不可以再这样做,知不知道?”

小星张口要说什么,又闭上,沉默地低下头。

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让他想起很多年前,有个人也是那样的表情,直到最后才告诉他,她要的不是命令,不是他总是告诉她该怎么做,而是希望他听听她心底的声音和需求……

“来,小星,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及思索,他已问出口。

“因为……因为……”小星犹豫了好久,才轻轻地说:“我想让医生叔叔喜欢我……”

极细微的声音,但关梓修听见了。

他不知道追求要怎样,幼稚围的同学喜欢他,所以把最喜欢的东西和他分享,对他示好,干妈说这叫追求。那,这是妈妈做给他吃的,他留起来,把最喜欢的饼干给医生叔叔,希望医生叔叔对他好,也对妈妈好。

必梓修轻抚那张稚女敕的脸蛋,心湖激荡。他连示爱,都是最直接、最纯净无瑕的,这孩子……和他妈妈好像。

但是……他可以喜欢他吗?他没把握自己做得到……

“爸爸呢?”这不像一个拥有父爱的孩子会说的话,那男人到底在搞什么?就算分手了,连孩子都不要吗?

“爸爸……死了。”

他为之震愕。这就是她说的……没在一起的意思?!

“医生叔叔,你可以……当我的爸爸吗?”

他沉默了阵。“对不起,小星,我不能。我拒绝不是因为讨厌你,真的,你很乖,很懂事,我曾经也非常希望你是我的儿子,但终究不是。下次别再做这种事了,真的没有用。”

小星不说话了。

一个不懂哭闹的孩子,沉默时格外教人心怜。他现在知道,那群医护人员为什么拒绝不了他了。

“这样好不好?我把电话号码给你,只给你一个人,你要收好,不可以让别人知道,有事或想找人说话时就打电话给我,不要再瞒著妈妈一个人跑来,真的很危险。”

邦地赔款,合约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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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小星的第一通电话,是在一个礼拜后。

他说,今天是他的生日,妈妈带他去庆祝,所以他心情很好。于是关梓修也对他说生日快乐。

又过一个礼拜,他说妈妈身体不舒服,头痛痛的,吃不下东西。关梓修告诉他,应该是天气太热,她非常容易中暑,刮痧这种民俗疗法是最快最有效的方式,并且可预见当晚有人要被五岁孩童胡乱刮到唉唉叫了。

再过一个礼拜,他说幼稚园画劳作,题目是“我的家庭”,他不知道要怎么画,因为他只有妈妈,问要怎么办。关梓修告诉他,你可以画记忆中的爸爸,想像中最想要的家。

小星还告诉他,妈妈每年都会亲手织两条围巾,一条是要给他的,一条不知道要给谁,问了妈妈又不说……

每隔一段时间,固定会有一通电话,报告近日发生的事情,有时是心情点滴,喜怒哀乐都与他分享。

必梓修从不开口安慰,只教他怎么面对、疏导情绪。

然后他开始会问——

必叔叔,你为什么从来不笑?

必叔叔,你为什么不想见妈妈?妈妈很想你。

必叔叔,我真的不可以把你的电话告诉妈妈吗?

然后,昨晚他说:“妈妈又躲在被子里偷哭了,你能不能来安慰她?她看到你会很高兴的。”

“妈妈为什么哭?”

“她说明天是一个她很爱的人的忌日,所以她很伤心。关叔叔,什么是忌日?”

很爱的人吗……她终究,忘不掉。

他们都一样,忘不掉,难以释怀。

“忌日就是……一个人死掉的日子。”

“妈妈心爱的人死掉了……是谁?我可以去问吗?”

“不用问,我知道。”他声音略沈。

“干妈说,要让她一个人静一静,所以等一下干妈要接我去她那里住一天,叔叔,我要挂电话了,最后再问一次,你真的不可以来安慰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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