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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儿传奇 第9页

作者:凌淑芬

润玉发觉高壮蛮子踱到二哥的右侧,自动自发蠕动两小寸,躲到左侧去。

“你在胡说什么?”宫泓的眉心打成一个双钱结。“我们只是一队寻常商旅,还从江南来到大漠做生意,才刚踏上青秣镇就被你们围起来偷袭,什么叫藏匿了好些日子?”

“哼!你不承认?”撒克尔冷笑。“一队普通商旅何必携带大批的兵械四处行走?”

他脚跟一转,缓缓折回宫泓左侧。

懊死,好端端地站着说话,干么四处走来走去?看风景呀?润玉非常自动地回到二哥右边站定。

“最近边关的情势不太稳定,随时有可能爆发零星的小争斗,我们运了几件兵器只是为了防身,难道触犯了大宋律令么?”宫泓的口气依然维持固有的倨傲。

撒克尔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在他面前仍然说得出完整句子的敌人了。这个南朝汉人的胆识颇令人激赏!

他开始绕着手下败将逛圈圈。

“可惜你没搞清楚一件事,青秣镇已经不归大宋的律令管辖--如果你继续跟我兜圈子,我就要你好看!”

“我说的全是实话,并没有拐弯抹角。”宫泓防卫性地辩护着。

撒克尔皮笑肉不笑地址扯嘴角。“我知道,我指的是--他!”

啊!

润玉的眼前一花,四周景物突然晃成流线形,她晕眩得眨眨眼睛,等到焦点重新凝聚起来,她察觉自己的双脚居然构不到地,而且鼻尖抵住另一个尖挺立体的鼻端。

两颗冒出火花的眼珠距离她只有一掌宽。

慢着,发生了什么事?她低头打量自己的地理位置,终于得到崭新的发现--老天爷!这个蛮夷居然把她拎在半空中!

她被他碰到了!好恐怖,她居然被一个臭男人的臭手给提起来,她的身上肯定沾满了这个臭男人的臭味道,啊--不行了,她真的撑不下去了--如果他恰好是蒙古人,极有可能就是一生只洗两次澡……只洗两次……

“……”她缓缓张开红艳艳的唇瓣。

撒克尔下意识地屏着气息聆听她的语录。原来这小子不是哑巴,他终于决定说话了……

“呕--”蓦然间,润玉吐了他满身秽物。

“杀千刀的!”他气急败坏,一把扔得她远远的。“你居然敢吐在我身上。”

她腾云驾雾地飞了出去,落地时,脑袋不偏不倚地敲中系马的木杠子。

咚!清脆的碰撞声传入每个人耳中。

“小玉!”宫氏商旅的成员们同时惊叫起来。

爆泓猛然扑向妹妹,撒克尔的皮鞭婉转如蛟龙,从莫名其妙的方位席卷向他的脸颊,他痛呼一声,登时被打回同伴的队伍里。

撒克尔一个箭步抢上前,捞起润玉。

她的面容沾满了尘土,浓密的眉睫紧紧合成弯弯的弧度,在容颊上投射成扇形的暗影。

这样就晕过去了?未免脆弱得太离谱。

他端详怀中人的五官唇形。心中倏然产生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这个小男孩倘若生为女儿身,肯定灵秀得不可思议。可惜上天开了他一个残酷的玩笑,既让他漂亮得足以令所有男人耻笑,又赐给他无法正常说话的缺憾。

“这小子和你有什么关系?”带头的汉人似乎相当维护他。

“他是我--弟弟,你们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居然欺负一个弱……男子,算什么英雄好汉?”宫泓心疼个半死。

“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这可把宫泓难倒了,他恰巧对瞎掰名号这码子不大在行。“呃,我们都称呼他……”

“小鱼!”四表哥突然站出来接招。

小鱼?撒克尔忍不住哼地笑出来。果然挫得好、挫得妙、挫得刮刮叫!

“带他下去!”他随手把“小鱼”扔给左右的侍从。“等他醒来之后,带回我的营帐里。他弄脏的衣服就得自己负责洗干净。”

“慢着!你不能带走她!”宫泓大急,脊梁骨上的冷汗一颗一颗地坠下地。

“哦?你想阻止我?”撒克尔冷笑。这帮汉人抢匪显然还不十分了解自己的处境,无所谓,他会帮助他们看清楚。“噶利罕?”

“是!”得力助手上前应了一声。这下子有好戏可看了。

“你组织几位弟兄,后天押遣他们去北方三十里处,拓宽青秣溪水源的河床,下个月初再解送他们回来。”

下个月?众人的心口同时凉飕飕的。小玉儿与哥哥们整整分开三十天,如果她笨笨的,在隔离的期间露出马脚怎么办?

爆泓绝望地目送妹妹和土匪头子消失在操场的尽头,突然升起拿把大刀戳进自己心肝里的冲动。

他女乃女乃的!早知如此,当初拚死命也要把她送回家去!

现在可好,亲爱的妹妹,妳自求多福吧!

※※※

润玉发誓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比现在更悲惨了。

她的脑袋在十二个时辰内重重撞击两下,前面一个包,后面一个包,这厢成为名副其实的三头怪物。

倘若她以为今天的苦难到此为止,那可就大错特错。

当她终于回复神智,却面对一个虎视眈眈的高大蛮子,勾着满嘴的歪笑告知她:“咱们老大撒克尔要见你。”

她认得他。他就是大灰熊的左右手,前两天在战场上吓昏她的罪魁祸首之一。

虽然他有一双带笑的眼眸,看起来比他家老大可亲可爱多了,但是她仍然牢记着“笑里藏刀”、“口蜜月复剑”这两句成语。

“我不要去。”撒克尔八成就是那个野蛮人头头。他召见她还会有什么好事!

“哦?”噶利罕操着生疏的汉文调侃她。“小表,你好象尚未认清自己的身分。现在你是我们的俘虏,而俘虏是没有选择权的。”

润玉的菱嘴儿固执地撇成下弦月。

傲利罕二话不说,拎起她的衣领走出审讯罪犯的营帐。

于是,这就是稍后撒克尔目睹的情形。他的营帐布幕往旁撩开,一坨乌漆抹黑的垃圾被扔进来,着地时甚至扬起一阵呛人的灰尘和异味。

“这是什么鬼东西…”他不悦地问。从何时开始他的睡房变成了废物堆置场来着?

这是润玉当天第二次被人摔得七晕八素。也罢,反正她已经习惯了。身为阶下囚,被人刑求是理所当然的事。她拍拍衣衫上的尘埃站起来,自己都被污秽褴褛的外形和气息熏得受不了,然后抬眼打量自己又被送入哪个人间地狱……

“啊……”她的下巴掉下来。“哦……呃……”

本噜咕噜的异响从喉咙基部翻涌上来。

不,这不是真的!她肯定看错了。只要闭上眼睛,默数到十再张开来,眼前的景象就会消失,她会从噩梦中清醒,发觉自己仍然躺在苏州老家的闺床,侍剑在一旁服侍她进茶,而且眼前绝对没有一个--果男!

她闭眼。她张眼。

赤身露体的臭男人仍然杵在营帐中间,半副肌肉块垒的体躯浸浴在水色清净的大木桶里。

哦,老天,她从来没见过如此骇人的画面。野蛮人没穿衣服的气势甚至比平常威猛好几倍,照理说,一个男人月兑光光地站在木桶里的笨样子应该很可笑的,他为什么与众不同呢?

她又想晕倒了……真的,她快晕倒了……

“站稳!”撒克尔暴出一声大喝。“如果你敢昏倒,我保证将你的哥哥吊起来鞭打,打到你清醒为止。”

润玉立刻睁大眼睛,脊梁骨挺得又稳又直。

--卑鄙卑鄙!居然拿同伴的安危来胁迫我,你到底算不算英雄好汉?有种就和我二哥单挑呀!我才不信你打得过他!

可惜她是个“哑巴”,满肚子的火气只能闷在体内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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