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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合花(下) 第14页

作者:雷恩那

“倘若我不让你走呢?”他淡淡问,简单的字句却透出乖戾。

“你不能拦我!”

“我偏就要呢?”

“你、你不能拦我,没有这种道理!”说到最后竟一阵气虚。

“是吗?”

樊香实一惊,脸色白了白。

她双手揪着衣襟,衣襟底下,他适才替她抹上的药膏仍渗香泛凉,他的手劲、他叮咛的语气、他注视那疤痕时的眼神,在在都如此温柔……他为何要这样待她?大费周章追她来此,对她既蛮横又怀柔情,为什么?

她当真不懂啊……

乱云横渡、乱云横渡……那些如丝如絮、如绵如云的隐晦情绪,如此紊乱,又蛮行在他眼底,盘据不去。

“……你就不能……不能饶了我吗?”这疲惫求饶的声音是她的吗?

闻言,陆芳远沉默不语,优美的唇抿得发直。

泪水一时间涌出,浸润樊香实的眸子,她忽而扯唇笑,那样的笑,像似被自己的泪吓到,有些手足无措,于是只能笑了,嘲笑自己也掩饰不安,那模样竟格外惹人心痛。

“为什么非得这样不可?你让我走,这样不好吗?”

她吸吸鼻子,试着跟他进理。

“能服侍你的人多的是,小肆、小伍他们手脚伶利,脑子好使,你随便挑都能挑个比我好、比我尽责……如果是因为……因为我这具身子……”霞过双腮,她表情腼腆且嘲弄,仍笑着,倔气地抬手抹掉眼泪。

“如果是为了我这身子,比我娇、比我美的姑娘多了去,如果你愿意,想要什么样的姑娘不成?我有什么好?我长得仅是周正,根本不美,你非得把我扯在身边干什么?”她小心翼翼润着伤唇,努力调息,努力把欲说的话尽情道出。

“……我知道,小姐当年离家,你心里一直很伤,可是她过得挺好,不是吗?那个封无涯待她是真心诚意的,那样就好,不是吗?你……你当真喜爱小姐,心上有她,见她开心快活了,不管她跟谁在一块儿、身处何处,她快活,你也该快活,不该是这样吗?”

一下子说太多话,她闭闭眸压下似要再起的晕眩,深吸口气,费劲将滞闷的胸房充得饱饱的,再徐慢吐出。

“公子啊……”

她忽而轻唤,那声“公子”让陆芳远凝住似的心神陡然一震。

这是自他们重逢后,她首次开口唤他公子,近乎以往讨好亲匿的语调,不再是毫无干系的陌路人。

原来啊原来,竟是这么渴望听到她口中吐出那个称谓。

他定定然看她,拇指揩去她眼角清泪,让她幽喃般的声音静静滑进耳中——

“公子其实不再需要阿实了。”

思绪略顿,他一会儿才听懂她所说的,斜长利落的双眉微纠。

樊香实抿唇,脸蛋惨白中透虚红,淡淡弯了嘴角。

“那年公子和我之所以在一块儿,一是我真心愿意,真心想要,另一原因是,公子那时难,过需要有人陪着,而那个人最好是完全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当时你身边这样的人就我一个,我想要你,你也就顺了我……可是现在的你已经无事了,只要公子愿意看清……看清小姐她过得很好,所以你该替她欢喜,心里不难过,也就无事了,你已不需要我在身边陪伴……”

所以好心一点,饶过她吧,可以吗?

她倦极般合掩双睫。

四周宁静。

男子无语。

这让她心神稍稍一弛,模糊暗想,他也许正思索她的话,考虑她所说的。他会放过她的,如果他能想通的话。

突然间,她上身被楼住,抱起,贴近一副精实宽阔的胸膛。

男人的心跳近在咫尺,仅隔着胸骨血肉,每一声皆清晰叩进她耳里,那心音便如他的嗓声,慢吞吞带着让人着恼的悠然。

“阿实,你说对了一些事,却说错了好多事。其中错得最离谱、最急需更正的是,你说我心上有菱歌……”略顿,他的唇凑得更近,气息吹拂她的女敕耳。

她的身子不禁轻颤,感觉他将她抱得更紧。

“阿实,我心上没有她。本以为有,后来才明白,我根本谁都不爱。”

一个吻,落在她细柔的鬓角。

“所以,我心中从来就无谁。你可听明白了?”

第14章(1)

沉缓温柔的语调,说着无情的话语,樊香实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心上无谁。

也就是说……他心上无她。

虽是早已了然之事,亲耳听他说出,胸中仍会紧缩到痛。

她动了动,欲离开他的怀抱,他却将她搂得略紧些,缓缓又道:“我在你身上养着那些心头血,养了长长的八年,原以为一辈子派不上用场,但封无涯却把菱歌送回『松涛居』……与其说养心头血是为了菱歌,还不如说是为我自己。阿实,我就是这么自私自利,凡事皆想合自己意思,什么道貌岸然、皮里阳秋之句,说的就是我这种人。”

她螓首不安分地挪抬,他大堂轻按着,不让她妄动。

他低笑了声,继而道:“所以我对你下手,那是我养了许久的东西,拿它来医治菱歌仅为实现多年前的预谋,长年来的心血得到回报,有了一个答案。阿实,我内心该有多欢快,你能猜得到吗?”

樊香实不再扭动、挪蹭了,她挨着他温热的身躯,用力、用力吸取他身上的气息。

她的心在一次次磨砺中变得坚强,既柔软却也坚强。许多时候,事情真相的确丑陋无比,但她可以去记住那个待她很好的公子,记住曾有的心动和欲念,那些很真,半点不假,她内心清楚。

“公子愿意说这些话,不再骗我、瞒我……这样很好……”喉头堵堵的,她略吃力才把话说出。

陆芳远又低笑一声。“好。从此不再骗你、瞒你,那你跟我走,回『松涛居』。”

这次他没有阻止她抬头。

樊香实带伤的脸容惶惑不安,眸光闪烁不定,突然间意会到,他们说了那么多话,她仍未问出他非要她回“松涛居”的意图究竟为何?

他还是笑,眼中如荡开涟漪的湖心。

她明知道这男人可能又想使“美男让”引诱她,但知道归知道,她一时间竟挪不开眼,气息变浓。

“阿实,你说,如果一个自私无情如我的人,有朝一日动了情,心里住进一个人,将会如何?”

她无法答话,不明白他欲探知什么,可是却莫名其妙口干舌燥,只能怔怔望着他,怔怔地听他再道——

“如果是我,我想,倘是心里那个人不喜爱我,我必会使尽办法让她无我不可。若是她逃了,开心跟着别人一起过日子,那我仍会使尽办法要她回心转意。如果我放手,她是快活了,我却暗自孤伤,这样是不行的……阿实,你说我这种人恶不恶?”

她张口,无语,颊面的虚红浓实了些,真是由血肉里透出。

陆芳远面庞沉静,语气亦静。“是了,我算不算恶人对你而言没多大差别,你说的,我心好,你喜欢,我心恶,你也是喜欢的。”

她整张脸胀红,红得快烧起来似的。

如今再想否认早就晚了,她坦然得很,只是被他挑出来说,不脸红也难。

她垂下眸睫。“……那、那阿实希望公子有朝一日真能动情,能遇到很好的姑娘,而那姑娘也是喜爱你的,两情相悦,那样才好。”

她腰身忽又一紧,两人上半身贴得几无空隙,害她双眸不禁瞠圆,直勾勾对上他那双微眯的深邃长目。

“如果我说我已经——”他眉峰陡蹙,似察觉到什么。

咻——

一道银光穿透窗纸射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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