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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金大老爷 第13页

作者:雷恩那

“嫂子,别来无恙啊!我今儿个回永宁看热闹……哟,嫂子您听,炮声大响啦!好本事,老大今年又抢到花旗喽!呵呵呵……”游石珍收回高望的目光,笑容煦朗,边把痛得脸色惨白的穆容华放落地。

禾良仰脸看向立在竹台顶端、扛着大旗的丈夫,危机似乎暂且消除了。

她白着脸,幽幽吁出口气,但心魂像是还没完全归位,她敛裙,恍恍地蹲在穆容华身边,表情仍有些怔然。

穆容华眉心忍痛地轻皱,微微笑道:“禾良妹子,你家秀爷出手真狠,一抓一踹就把我丢下来了。”

“嫂子,穆大少就爱开玩笑,您千万别听他的。”游石珍笑得酒涡深长,炯目烁光,闪着奇异的神气。

他觑着那张苍白俊脸,浓眉挑了挑,道:“不过话说回来,我家老大出手要是不够狠辣,穆大少一条命恐怕早就没了,届时不单只是往下掉,还得边喷血边往下掉,不是吗?”穆容华微喘着气,瞪着他。

禾良背脊一凛。

深吸口气,她终是稳下心神,嗓音略哑道:“我方才看到刀光了……”

“老大好好的,没事,嫂子别忧心。”游石珍四两拨千斤地说着。

此时,“广丰号”的伙计们已纷纷朝这儿跑来,担心自家主爷的状祝。

游石珍把头倾向直瞪着他的穆容华,慢条斯理又道:“倒是你啊穆少爷,我可看得清清楚楚,我家老大怕你傻傻朝人家刀刃上撞过去,出手救了你,你可别从中作梗地害人家夫妻失和。”

“我没有……”

“有没有阁下心知肚明。会有些痛,忍住。”游石珍突然一掌按住他的肩头,另一掌托住他肘部,表情轻松写意。

“什么?啊!”瞬时,穆容华痛得满脸冷汗。

禾良听到“喀啦”一声,见游石珍两下轻易便把穆容华月兑臼的肩胛骨接上。

她看着穆容华闭目忍痛,冒冷汗的雪白脸庞竟忍得双颊晕红,心里微觉古怪,但已无心思多想。

她举目搜寻丈夫的身影,见他已扛着金红花旗跃下竹台,坐在“太川行”众伙计搭成的“人轿”上,连人带旗皆被拱得高高的。

鞭炮刚响完一轮,白烟散开,舞狮仍热闹进行,她见他回头了,视线隔着一小段距离与她对上……她徐徐一笑,但他不笑。

丈夫眉宇峻酷,十足大爷模样,可是那薄薄桃唇竟似有若无颤动着。他杏目底处闪烁的光,禾良其实看不清楚,却能明显感觉到……唉,她家的这位爷又闹起来了……

“喝啊——”酒碗不够瞧,锦袍大爷直接以酒坛就口,咕噜咕噜直灌酒。

“这位大哥,是说……您不是最瞧不起借酒浇愁的人吗?借酒浇愁愁更愁,这道理还是您说给我听的,怎么现下也使起这招来了?”年轻汉子搔搔头,大哥寻他喝酒,他不敢不从,只得抓起酒坛子和大哥对干起来,豪迈痛饮。

当月而坐,隐蔽的园内似乎仍可听到前面厅堂上传来的恭贺声,一波接连一波,不绝于耳,但……俊美大爷今晚懒得应酬谁,于是乎,很不负责任地把场子丢给老太爷和妻子去发落。

他拂开滚到身边的几个空酒坛,美目迷蒙,桃唇显笑。

“你好啊,真了不起啊!”竖起大拇指。“大哥我在竹台上拼死拼活,你闲闲无事躲在底下悠晃,待出事了,又飞去救人家穆家大少,那个黄衣人究竟躲哪儿去,你竟然连个消息也没?你这是……这是……”他眨眨醉眼,眼睛里竟有些湿意。“……存心跟着你嫂子一起气我是吗?”

不好!

状况严重!

当人家小弟的年轻汉子赶紧露出卑微笑容,缩着颈、弓着身,嘿嘿陪笑。

“这位大哥,您真是误解我的用心了。小弟飞身扑出去救人,也是怕您出手太重把人家弄伤,然后嫂子一怪罪下来,您和嫂子又得闹僵,那种场面我可不想再领教啊!”语重又心长。

“至于‘捻花堂”那名黄衣抢旗手,我虽没追上,但我手下乖乖追上了,埋眼线这活儿啊,那可不是我自夸,我称第二,没谁敢称第一,大哥就放宽心吧,一定会有结果的。再说了,真是天地良心嘛!我敬重大哥您都来不及了,怎会存心气您呢?”

“就是存心的!”俊美大爷失心疯再起,这次再加上烈酒助兴,发疯发得更彻底。“我好可怜,你欺负我就算了,反正从小到大你就一直欺负我,可是你不该带坏你嫂子,让她也欺负我……”

完了完了,大爷他难得醉酒,一醉酒,事情就恐怖了!

年轻汉子揩了揩黝脸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问:“这位大哥,那……那您到底想怎样嘛?”

“我不痛快!”

“然后咧?”

“我要找人陪我‘抒发”!”砰!磅!一脚踹破两只空酒坛。

“小弟有事,先告辞了!”快闪快闪!

“哪里走!”俊美爷将练得熟得不能再熟的大擒拿使将出来,剪刀脚、十字锁喉扣,紧紧锁住欲要逃开的年轻汉子。“认不认输?你认不认输?”

“认输、认输!”趴在地上,年轻汉子一脸痛苦。

“快说!你到底认不认输?”加重钳制的力道。

“……我、我认输啊……这位大哥,我认输……”翻白眼。

“好!很好!你翅膀硬了,抵死不认输是吗?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咳……”

蝉联金红花旗得主的这一晚,“太川行”和游家大宅热闹非凡,摆桌设宴,好酒好菜大请行里的众家掌柜和伙计,更与前来道贺的大小商家们同喜同乐。

这一晚,游岩秀醉得相当凄惨。

“捻花堂”的那名黄衣人不见踪迹,他已经够闷了,毕竟这件事无凭无据,当时他人在竹台顶端,发生什么事,仅靠他一张嘴说不过去,即使报官也无济于事,他若要立即找上“捻花堂”对质,莽莽撞撞便去兴师问罪,怕要打草惊蛇,那也于事无补。

然,跟禾良相较起来,这些都是小事。

禾良目睹他踹下穆家大少了!

行恶之事,需得偷偷做,做得不动声色,这才是他游大爷个人的风格,但这一次不及计划,做得实在太不漂亮。

对!没错!他就是心狠,就是看穆容华不顺眼.禾良见他心恶,肯定又要恼他,但,他就是克制不住,能怎么办嘛?他只懊恼事情做得不够隐密啊!

于是乎,他把自己灌醉了,醇酒一坛复一坛,不知节制。

他极少这样折腾自己,但,只要碰上和禾良有关的事,他就变得不像自己了。或者说,他就完全回归自我,只凭最真的感情行事,那个在外呼风唤雨的秀大爷退得远远的,那个秀大爷已不是他。

月上中天时,醉得不醒人事的游岩秀,被亲弟游石珍从最北的无人小院送回“渊霞院”,交回禾良手里。

“我好可怜……你们都欺负我……禾良、禾良,你要跑去哪里,别走……”游大爷红扑扑的俊脸在枕上乱动,胡乱呢喃,喃得禾良方寸发软,软呼呼,软得像刚出炉的白糖糕。

“嘘……秀爷好好睡着,禾良哪里也不去,就陪着秀爷,哪里也不去。”细声安抚着,她帮他月兑衣松裤,又费了些力气才把两只大靴子拔掉,然后,她进偏间小室端来热水,浸湿帕子为他拭脸、擦胸,还用另一条专为他擦脚的布帮他擦洗大脚丫。

今晚孩子让顾大爹带回“春粟米铺”了,禾良忙了一晚,真有些倦,她吹熄烛火,放落床帷,月兑鞋上榻与丈夫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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