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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好姑娘 第13页

作者:雷恩那

“咦?不是有现成的骡子和马匹吗?还让人回来赶其他骡马做啥儿?来来去去的还得花些时候。”

婆婆神情古怪,和大娘们对看了看,忽地有些明白了。

“山子,出事了是不?咱们寨里的大小汉子们都好吧?”若非路途中出意外有所折损,就用不着派人回寨赶新一批骡马。

云婉儿一听,大抵也猜出事有蹊跷,容色白了白。

山子两手在胸前胡挥,叽哩呱啦快语:“没事没事、还好还好!只是过西南山麓时遇到落石,咱们的骡马折损了一小部分,伤得最重的就属头儿啦!听快马回来的人说,头儿可是摔到深谷里去啊,但玉家大爷当真有情有义,独自下去把头儿救上来不说,还沿途悉心照料。头儿也是命大,悍得可以,都说她才十几二十日便又活蹦乱跳呢!”

听到这儿,女人家全吁出口气,拍拍胸脯。

人没事就万幸啊……

忽而,山子精灵的眼珠子转了转,极快扫了云婉儿一眼,像是内心经过小小挣扎,结果仍硬着头皮吐将出来——

“除了头儿坠谷受伤外,据他们说,呃……在那场落石意外里,还有一人也跟着遭殃,挺惨的啊……”

“谁?”女人们问。

云婉儿慢吞吞从椅上立起,肢体僵硬,她雪着小脸,心提到嗓口,两眼发直地瞪着山子,心中已知那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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泵娘像是落着泪。

她两袖不住往脸上抹,抹啊抹,泪仍涌着,脸蛋也仍旧湿漉漉,而盈盈的步履跟到最后有些踉跄,让他心绞着,彻底尝到离别的滋味。

三十晚上讨媳妇儿,初一早上赶骡马,阿妹骂我没良心的,要赶骡马就别讨她……头骡摇玉尾,二骡喜鹊花,大年初一要出门,哎哟,我的小心肝,阿妹不舍我……阿妹不舍我……

唉,天地良心,他又哪里舍得下她?

力千钧迷迷糊糊在梦境里打转。

说是梦,倒也不是,那场景确实有过,就在骡马队启程走域外的那一天。

泵娘说他会平安归来,他没再回话,母骡的红漆铃子叮咚、叮咚地响,他越走越远,想如以往出外走货时扯嗓高歌,无奈胸口堵得难受,潇洒不起来。

直到他下意识回首扬眉了,才见姑娘竟沿着生长桑树和柏树的黄土丘陵地一路追随,起起伏伏追了好长一段。

她居高临下望着队伍走出“霸寨”地界,白裙黑发在风里飞扬,面容已模糊,他却知晓她落着泪。

“回去吧。别再跟了。”心里对着她喊。

“我会平安归来啊!”无声地承诺。

而他的诺言实现了。

他已归来。

懒懒翻过身,力千钧知道该起来了,有好多事等着办,然知道归知道,极端疲惫的躯体硬是跳月兑他意志的掌握,继续屈服在铺着蒲草软垫的土炕上。

他可以在下一瞬又轻易入睡,但有谁正站在薄薄门板外说话,嘀嘀咕咕的,让他两耳不由得去捕捉那话中内容——

“……当时情势万分凶险啊!一根绳子系紧五人,除了他,余下四个接二连三全被拽落,我还给吊在最尾端,惨的是骡马群躁动不安,顶上的落石迟迟未歇……他好样儿的,硬是给我挺住了!我阿爹在世时总夸他一个能抵十个,爱他爱得不得了,我瞧不止,应该抵得过二、三十个吧!炳哈哈……”笑声好不得意,像是欢喜自个儿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原来是他们家悍名远播的帮主大人。

力千钧粗肩微拢,两眼仍懒得掀开。

怎么跟人提及一个月前那场落石意外,还说得好有兴致?是玉家行会这儿的管事吗?

门板外,石云秋笑音稍止,清朗又道:“他真是死命硬顶的,浑身血筋爆突,不仅吊住底下人,连落石砸上身也不避不退……呵呵,瞧你吓的,放心啦,他重伤没有,小伤有些多,至于暗伤嘛……嗯,也慢慢恢复中。不过待会儿见到他,别被他的模样吓着了。”略顿。“……落石意外后,有几匹驮骡和马匹陆续累倒,春花也有些状况,他一路照料,快把自个儿累垮,即便抵达这处行会,这两、三天还窝在人家的马槽棚子里看顾心爱的母骡入眠,直到昨日才被我赶去冲了澡、上炕睡觉……”

咦?连这等事也拿出来说,帮主大人会不会太不够义气?力千钧低唔一声,眼皮掀了掀。

不过提到春花,他的确该起身了。春花不舒服,又累又乏的,不知食量有无变好?他得去瞧瞧她,和她说说话、逗她开心。

然后……

他听到门外响起另一个熟悉嗓音,仿佛怕惊扰了谁,轻轻细细地说——

“我进去瞧瞧他。”

他蓦然一震,高大身躯猛地翻正、躺得直条条,十指紧抓那件对他体型而言着实过小的被子,意识瞬间清醒。

她怎会出现在这里?!

他要去瞧春花,姑娘却要进来瞧他,那……那他该动还是该静?

装睡好吗?

不不不!装睡太辛苦,他呼息不顺,耳根发烫,睡相不够逼真,要露马脚的!那、那那……

他内心尚“那”不出个结果,门板已被轻推开来。

来人把足音放得好轻,缓缓靠近。

于是,他目中淡淡地映进一抹秀影,一张被乌发烘托、白里透暖的容颜,和一双如泓的丽眸。

四目交接,他脑中空白一片,连大气也不敢喘,只知梦中的姑娘终于来到身旁……

也许该说,是他回到她身边。

第六章

“你说,咱们要真能平安归去,见着那姑娘,我该同她说些什么好?”男人嘴里叼着一根草,眉峰微蹙的模样挺苦恼,期待再见梦中人,又怕庞大心灵再次受创,伤上加伤。

“呼噜噜——噜噜呼——”母骡嘴里也咬着草,慢条斯理嚼着,边喷气。

男人佩服地瞪大眼。“什么?你竟然会吟诗?自古多情空余恨,自作多情最可怜……春花,吟得太好了!你做学问确实比我强!”

母骡也不骄傲,乌亮大眼珠暧暧内含光。

略顿了顿,男人叹气,真学心爱母骡嚼起嘴边那根干草,道:“你最好了,那姑娘喜爱你,见着你,她总是抱着你亲亲、模模又拍拍,每回就爱附在你耳畔说悄悄话,把你当好姊妹对待……唉,我可惨啦,不知怎么面对人家,说什么都奇怪。”

“呼噜——噜噜——噜——”认真出主意。

“用不着多说?多说无益?坐而言不如起而行?”

哇啊!他的好春花时常会自个儿晃去寨中的小学堂,原以为是和学堂里的孩子们玩在一块儿,看来也听了夫子讲课,给的建言颇有深度呢!

“可是……我还能怎么起而行?瞧我把人家姑娘惹得泪眼汪汪的,昏头昏脑尽吧龌龊事。她说我要,她就愿意给、甘心给,流着泪像只要送去祭天的小羊羔。春花……我很久不当恶人,在那当下,我还真想豁出去当一次恶人,把她强占了,先夺再说,你瞧我下不下流?”

母骡迄会儿没空给评语,因为有两只蝶儿高高低低飞过她的鼻头,她摇晃大脑,想瞧它们要双飞到哪里去。

男人也不是真要她下评断,只是习惯把心事对她吐露,说出来,仿佛忏悔过,省得他真的动手赏自己拳头。

“春花,你说,我和姑娘还能从头再来吗?咦……你咬一朵花给我干啥?”

“呼噜呼噜噜——”

“什么?要我……数花瓣?”

片刻过去。

“……能?不能?能?不能?能?不……不、能?!”两根粗指掐着最后一片花瓣,男人面色发白,快要不能呼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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