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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箫郎 第12页

作者:雷恩那

他适才唤她“落霞”。

他鲜少这么唤她。

虽相处三年,两人之间奇异地培养出极佳的默契,彼此间常是一个小小举动,对方便能知其用意,但她心里明白,大部分时候,他总在迁就她,摒除自身的种种,尽一切可能地容忍她的任性、别扭和傲慢。

这似有若无的距离,让她与他在称谓上也小心翼翼,太亲近教人心慌、不自在,过于疏远又显得莫名的失落与刻意。

靶受到她的沉默,裴兴武俊脸一扬,四目恰接个正着。

“怎么了?”英眉飞挺,她不寻常的红颊让他怔了怔。

殷落霞蓦地回过神来,未多思虑,秀腕陡挥,第一下没能如愿地甩开他的掌握,银牙一咬,再使劲儿地挥了次才顺利挣月兑。

“都说我没事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敝的?”语气挺粗鲁的,凤眸跟着撇开。

这一调开眸光,她才察觉到出武汉城门、行驰了一早的马车,原来已抵达山中的小村。

村落环绕着山谷聚集,取名作“桃谷村”,谷中有清溪穿过,桃树遍植,果树、菜圃随处可见,便如世外桃源。

殷落霞固定来此行医已两年有余,“桃谷村”里的人家似乎算准她今日将至,在村口旁一处专设给她用来看诊的小小篷子里,十几二十位的村民已堆起三、四座小上炉,炉中以枯木起火,烧着热茶,边喝着茶边等人。

此一时际,那些闲话家常兼等候看诊的大婶、婆婆和大叔、老伯们,不知怎地全没了声音,眨巴着眼,个个好奇不已地往这儿打量,八成是因头一遭瞧见向来性情奇清的她和旁人这般“拉拉扯扯”地“纠纠缠缠”。

心震了震,殷落霞不禁又侧目觑了裴兴武一眼,后者神情平静,可不知是否她多虑了,竟觉男子那略带紫气的方唇似笑非笑,流泄出极淡的意味。

“没事便好。妳是来当大夫的,可别被随车的药箱子给砸伤了。”裴兴武低语。

对方模样状若无意,殷落霞却听得一阵脸红。

思及方才压在木箱底下的糗态,她既羞又恼,不由得瞇起眸子睨着他。“那得归咎于某人驾驭马车的技巧不好、不够纯熟。”

“某人”二字还加了重音,影射得十分透彻。

裴兴武双臂抱胸,嘴角淡勾,以退为进地回道:“也是。全是那驾马车的人不好。”

殷落霞秀颊一鼓,一时间无话可回,那泉般涌出的热意将她浸染、包围了。

心跳得乱无章法,这不似她。在他身旁,她越来越不似原先的她了。

可恼啊!暗自咬牙,素袖里的十指掐作拳头。

两人杵在马车旁对峙,交谈之声虽不至于传入其他人耳里,可她不欲再教旁人拿着当戏看,率先敛下眉眸,正打算重新钻进马车里,将一些待会儿可能会派上用场的诊疗器具取来时,一名拄着拐杖的老婆婆牵著名七、八岁模样的黄毛小男童走了过来。

“落霞、落霞——姥姥的腿能走了,没再酸痛得受不住!咱儿好乖的,全听妳的话,咱儿天天烧水帮姥姥热敷,还替姥姥抓抓揉揉,姥姥说要亲自来谢妳呀!”小男童蹦蹦跳跳地来到殷落霞面前,一张红润脸儿笑咪咪的,牵住姥姥的小手改而拽住泵娘的素袖。

殷落霞一怔,秀容仍是清凝,唇角倒现出浅淡软态。

她尚未言语,一旁的老婆婆已朝着那小童摇头笑骂:“山子,瞧你这野小子,这么没规没炬的,连『姊姊』都不喊了呀?要把你落霞姊姊惹恼,往后她不理你了!”

山子头摇得跟博浪鼓似的,憨笑地咧开嘴,嗓门挺响地嚷嚷:“姥姥,咱儿不是同您说过好几回了吗?咱儿长大后要娶落霞当媳妇儿,然后在『桃谷村』里快快乐乐过日子。呵呵呵,咱儿喜爱她,她是山子的媳妇儿,不是姊姊啊!”

这童言童语传了开,等着看诊的村民们全笑出声来,一时间,深秋山中萧瑟尽淡,可亲的氛围拢络而至,几位大婶、大叔也跟着出声调侃——

“山子啊,那你得多加把劲儿,快快长大,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咱儿等着喝你喜酒呀!”

“是呀是呀,等你当了新郎倌,铁定包个特大红包给你贺喜去!”

“嗯!”山子笑呵呵地用力点头,扯着素袖的小手突地往里钻入,握住她微凉的指尖。他仰起圆脸,大声道:“落霞,将来我一定娶妳当媳妇儿!”

“唔……”对于山子毫无遮掩的“爱慕”,殷落霞倒不觉特别困扰,只是不太习惯旁人肢体上的碰触,即便是个小童。

她浅弧淡露,正欲技巧地抽开手指,那赖在她腰边的小身子竟教人打后头给撑住两腋,高高地抱将起来。

“哇啊啊~~”山子大叫。

“你干什么?”殷落霞冲着突然介入的男子瞠眸。

“能干什么?”裴兴武反问,如寻常般深静的五官透着说不出的诡谲,那神俊瞳底似见阴霾,语气却沉缓依旧。“不是要长成顶天立地的汉子吗?让他帮忙把里边的大小木箱全数搬出,这孩子还得吃些苦头、多加锻炼,不是吗?”他将男童放上马车。

“他还小。”眉轻拧,她靠过来想将山子抱下。

“落霞,咱儿不小了!”山子朗声反驳,清亮眼睛溜了溜。“九爷说得对呀,要吃苦才可以变成男子汉。山子不怕吃苦,山子帮九爷搬东西!”说着,小小身子俐落地钻进车篷里。

“山子?”殷落霞一怔。

姥姥却笑得挺惬意。“姑娘,就随他吧,多锻炼是好事呀!”见自家的小小子为了这“未过门的媳妇儿”如此殷勤劳动,老人家心底颇感欣慰,频频颔首,倒未察觉静立一旁、向来性情沉稳的裴兴武下颚线条微微绷紧,眼角还连续抽搐了好下。

殷落霞抿唇不再多语,凤眸却是一调,略含火气地扫向裴兴武。

他炯目淡瞇,嗓音极沉,以两人才听得见的音量道:“相差了将近二十岁,即便年岁到了、想嫁,也不该给他当媳妇儿。”

“你!”秀瞳瞠圆。

话一出,裴兴武已然悔了。

他没料及自己会如此冲动,说出这极不成熟的话语,像是抢不到糖的幼稚小童般,见糖落入旁人手里,竟激得喉头一阵酸意,只觉不甘。

旁人对她表白“爱慕”,诸如此类之事,这三年来可说是层出不穷,今日情状也非头一遭了。

倾慕于她的人真真男女皆有、老少咸宜,几乎每个义诊过的地方总会留下不少“孽缘”。

一些待嫁姑娘们芳心可可、情窦初开,真汉子不爱,偏爱她男装扮相的俊秀清雅;而不少成熟男子或少年儿郎又常教她奇异的、若即若离的阴柔气质所吸引;如今啊,连个稚岁孩童都信誓旦旦、嚷着要娶她为妻!

他发觉,他的心胸和修养受到极大的考验,似乎再添丁点儿,这一向引以为傲的沉静表相就要龟裂了。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殷落霞抬高下巴,胸口起伏略重。

裴兴武脸皮竟染开薄薄热意,压下丹田间的浮躁,他端持着,一股怪异且莫名的骄傲让他不愿出声多作解释。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瞪得一干“瞧戏”的村民们个个全成了丈二金刚,模不着头脑,不晓得一向情绪不外显的落霞姑娘和脾性比羊仔儿还温和、无害的裴九爷之间,究竟出了啥儿差池?

气氛正紧绷之际,一条瘦高身影忽地从村里急奔出来,奔近时,才见他背上还负着一人。

“谢天谢地啊,落霞姑娘,您今儿个真来义诊了!咱、咱儿求求您,您救救咱家阿大,您快救他!”瘦高汉子急得都流泪了,气喘吁吁,奔到殷落霞面前,双膝一软,边哭边求地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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