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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澜隐隐 第6页

作者:雷恩那

苞着,他取出那掴收在腰后的软鞭,静静地递到她面前--

“妳的乌丝鞭,还妳。”

有股力量狠狠撞上胸口,瞬间,姚娇娇竟觉呼吸窘迫,脑中发晕。

他现不是何意思?!

他错了,是意指错看她吗?!

可他刚刚不是才说,她心地良善,是个好姑娘?虽然……虽然她半点儿也不希罕这样的恭维,但说过的话也能在极短时间内更改吗?

他--存心作弄人!

头痛、胸痛,连喉咙也痛,像被谁掐住颈项,姚娇娇好半晌挤不出声音,眼睛睁得圆亮,固执的、赌气的、瞬也不瞬的瞪着,彷佛想将他烧出两个窟窿。

她没主动来取,年永澜不愿多想,已一把拉起她的手,把东西硬塞回她掌心。“拿去。”

被动地握住那乌丝软鞭,姚娇娇小脸涨红,鼻息显得急促,说不上来为何,就是一抹不甘心惹得怒火再次翻腾。

“我不希罕!”蓦然间,藕臂陡扬,她不要自己的兵器了,几乎使尽吃女乃气力,将鞭子掷得远远的,帕一响,软鞭孤零零落在结冰的湖面上。

“不希罕、不希罕、不希罕!”连声喊着,她双颊鼓鼓的,首次被人气成这般模样,头晕目眩便罢,还有噬血的冲动,直想在那张丑颜上多添几道伤。

“凡是教你碰触过的东西,本姑娘一样也不要,丑八怪!”对!他就是错看了她,她就是野蛮、就是任性、就是无法无天、心肠歹毒,她姚娇娇才不屑当什么心地良善的好姑娘。

丢下话,她转回身,迈着大步往来时路走,竟连那匹大红马也不要了。

“姚姑娘……”年永澜似乎尚有话说,可那抹纤秀又执拗的背影根本理也不理会他,挺直着背脊,径自跨出每一步。

看来,一切全给弄拧了,他实在拙于言语。

暗自思索,年永澜唇角浮现涩然笑意,觉得姑娘家的心思好难捉模,觉得自己尚不能达到太极中如意圆转之境,觉得又被她当面掷来的那句“丑八怪”微微剌伤,还觉得……口有些渴,真想饮碗茶水--

原来,不知觉间,他竟同她说了这许多的话?

开封十字大街。

往城西去,来到南北货集聚的大道上,最热闹的一区再往里边巷弄拐进,忽见场面开阔,闹中取静,姚家宅第就在眼前。

咬着牙,倔着脾气,整整一个时辰,姚娇娇真由西北湖徒步走回。

此时,她劲装磨损,头发散了,雪额渗着细汗,双颊因筋骨活络泛出嫣红,或者,也可能是过度气恼所致,总之,这样的姚娇娇不太寻常,是少见且狼狈的。

“小姐,您回来啦?哟--”姚府管家兴叔正要出门办事,就见自家小姐气呼呼地迈着步伐,跨进门时,还不小心教门槛给绊着了。

“小姐当心呀!”

“哇啊--”连门槛也来欺负她吗?!她忽地放声尖叫,回身猛踹那罪魁祸首,踹到第五下,脚拇趾一抽,这才知道痛了。

“哇啊!兴叔,把门拆了,丢出去烧,不要教我瞧见它,臭门、烂门、贼门!哇啊--”气煞人也。

不仅是兴叔,左右两名门僮亦怔得说不出话来,模不着谁惹上她,教她大小姐发这天大脾气?!

“小姐,这、这这是不是有点儿……”兴叔吞了吞口水,一脸为难。

“娇娇,妳又怎么啦?!”姚来发本在大厅里会同几位管事核对帐本,听闻骚动,也跟着出来观望,瞧见自家闺女儿的落难模样,不禁吓了一跳。

“不是骑马上街吗?妳的珊瑚大马呢?娇娇啊,这、这这不会是摔下马背了吧?”边问,他急急走了过来,“肯定伤着哪儿了!阿兴,快差人请大大去!”

“爹,我又没病!看啥儿大夫?!”她轻嚷,呼吸略急,瓜子脸涨得红通通又圆润润的。

丢下话,她脚忽地一跺,接着像阵风似的往里边去,过廊穿堂的,姚府的下人们见状,自动闪向一边,贴壁立正,这位娇娇大小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顶不好,发起怒来,可万万别去招惹。

姚来发哪里舍得闺女儿受委屈,把一干人丢在大厅里,急匆匆跟在她身后跑。

“哎呀呀,娇娇,妳、妳妳乖……别让爹追着妳跑呀!”声音不禁带喘。他姚来发四十有五,虽是不惑壮年,但这些年的富裕生活让身形完全走样,大肚能容、福态下巴,也挺有富家员外的味道。

穿过镂花拱门,来到自个儿的西厢小院,姚娇娇终于顿下脚步。

园里的腊梅似乎已闻得出生气,枯木枝上突然间就绽开点点淡黄,她伫立在梅树前,双肩高低起伏,正努力平复着。

“娇娇啊……”姚来发绕到她面前去,模了模唇边的两撇胡,又顺手捻了捻唇下的山羊胡,正要开口,却被闺女儿此时的神情吓得倒退三大步。“妳、妳妳……这是怎地一回事?!怎么哭了?!”幸得梅树顶住他的背,要不,八成要摔跤的。

姚娇娇哭了。

说实话,她也闹不清楚自己哭个啥劲儿,反正,就是一肚子火、满脑子怨。

那个该死的年永澜,丑八怪一个,啥儿也不是,凭什么对她摆架子、下结论?!凭什么说一些似是而非的烂道理?!

她真想……真想一拳打向那张丑脸,将那抹好生碍眼的沉静狠狠击溃,她还想拿鞭子抽他一百下、一千下、一万下,教他领教她的厉害,再也不敢小觑。

可是,她没办法抽他,她的乌丝鞭被人夺去了。呜……

就算他要奉还,她也不屑要的。思绪转至此,怒气底下翻涌着一波委屈,她眼眶又是一热,泪珠滚得特别凶,却还倔强地辩道--

“谁说我哭?我没有哭!”

姚来发双手胡挥。“是是……妳没哭,是、是……梅花蕊儿飘出花粉,不小心飞进妳眼睛里啦,妳没哭。”偏着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微咧着嘴陪笑:“娇娇啊,今儿个骑马逛大街,是不是……有啥儿新鲜事发生?爹爹正闷得慌,说来给咱儿听听好不?”

姚娇娇当然知道爹亲的用意,想套她话,寻出她哭泣的原因,可一些事、一些乱七八糟的情怀,她都还理不出个头绪,又要怎地说出口?

咬着唇,她吸吸鼻子,抓起白袖用力擦着小脸,两只眼睛清亮有神地望住姚来发,忽然作了一个深呼吸,哑哑地问:“爹,咱们在城西护城河外,是不是有好多块地租给人家耕作?”

“呃……咦……”没料及闺女儿会提出这个问题,姚来发怔了怔,随即颔首,“是呀,本来只有几亩田,那是妳曾曾曾祖父留下来的,后来到了妳曾祖父手上,又买了几亩,留给妳爷爷,妳爷爷又传给阿爹,呵呵呵,阿爹挺懂得做生意吧?二十年下来,咱们姚家便成了开封的第一大地主,说不准还是河南第一,呵呵呵……”害他都不得不佩服起自己--

“往后,这些家产和田地全得留给妳,爹定要替妳寻户好人家,教妳富足一生,妳甭担心,爹绝对不让妳受丁点儿委屈,妳是咱儿心头肉,说什么也得--”

“爹啊!”姚娇娇硬是截断他的话,嘟着唇,又是跺脚,“人家不是想知道这个,我还有话要说啦!”

“好、好,让妳说,慢慢说,爹听着。”只要别随便掉泪来吓他就行。

“您已经是开封第一大地主,已经好有钱、好有钱,您、您可不可以暂时别赚那么多钱了,就把城西的土地让给那些老百姓耕种,不收租金啊?”心底,她用力地告诉自己,会如此为之,纯粹是可怜那些人,他们在姚家土地上工作,生计难为,身为雇主的姚家多少得尽点义务,更何况,她阿爹有的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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