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洗完澡后,你要记得检查她身上的泡沫有没有冲干净,特别是腋下、脖子和耳朵,还有脚底也要看看干不干净,泡澡不要泡太久,皮肤会皱皱的,如果水不够烫就再加热水进去,加热水的时候要小心一点,不要让绵绵靠近,还有……还有等一下泡完澡,要赶紧用大浴巾把身体擦干--”
“是我还是绵绵?”他突然迸出话。
“什么?”她张著口,心咚地一震。因为他抱胸的双臂改而叉在腰间,胸膛虽不平滑,弹痕和刀伤都有,却肌理分明,充满男性魅力。
“哪一个要用大浴巾擦干?”
这也算问题吗?!
“你们两个都要擦干啦!”她声音不由得提高。
绵绵仰著小脸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不由得唉唉地叹气--
“妈咪今天怪怪的耶!”
“是你爸比怪,不是我。”她皱皱秀气的鼻子,把注意力尽量保持在男人的颈部以上,清清喉咙问:“……你真的可以吧?”她有些担心,毕竟他第一次和孩子一块儿泡澡,而绵绵虽然乖巧,却绝对不是个安静的孩子,整个晚上这么兴奋,不知等一会儿要怎么闹?
神岗彻将女儿拉了过来,塞进他身后满足雾气的温暖空间,自己则挺直身躯立在林明暖面前。
那张性格无比的脸庞对著她俯下,两人鼻尖几乎要相触了,他哑声一吐--
“若真担心,你也一起来……我帮你擦背。”
林明暖口干舌燥地吞咽了下,双颊泛红,她瞪了他一眼,忍不住结巴--
“我、我才不担心。”
她转头走了,决定让他们父女俩去闹个天翻地覆,就算把浴室拆了,她也不想理了。
胸口发涨,是急涌出来的情感,神岗彻下意识抬手捂住,仿佛怕它会流失似的。她还不知道,她给他的这一切啊,已成为他心底最深沉的美好。
“爸比,快进来,白白的烟一直往外跑啰。”绵绵已经拖来两张小椅凳,把沐浴乳和洗澡用的海棉都准备好了。
“好。”终于转过身,他关上浴室门。看女儿小脸红通通,笑得那样开心,他也跟著笑,没有什么理由,就是想笑。
“爸比坐这里,绵绵用妈咪的薰衣草沐浴乳帮你擦背,妈咪说这个味道她最喜欢,擦完背后,全身都会香喷喷的。”
神岗彻一个口令一个动作,高大的身躯一缩,乖乖坐在女儿指定的小板凳上,把宽阔的背贡献出来。
“爸比,这些是怎么回事?”圆润的指头好奇地戳著他身上的伤疤,她知道不只背上有,爸比的胸前也有,大腿也有,她全都看见啦。
“和人打架受伤的。”他静静地说。此时,温度适中的水哗啦啦地从肩头淋下,感觉女儿正拿著海棉用力地搓著他的背,滑滑软软的,薰衣草的香味散发满室。
“爸比--”她尾音上扬,“你以前很爱跟人家打架吗?”又搓又擦,好多好多的泡沫呵,她挤出一大朵悄悄放在他左肩,又挤出一大朵放在他右肩,好像蛋糕上的女乃油,简直把他当玩具在玩。
神岗彻微微笑著。“是啊,可是现在不会了。”
年少时血气方刚,在道上混,靠的是狠劲和拳头,争地盘、抢生意、巩固地位,那样的日子离他又远又近,如今他的“神岗组”表面上虽已解散,却是以“神岗株式会社”的名称继续经营,触角广伸,不再局限于特定行业,既然不能月兑离黑道,那就让一切在台面上合法化吧。
一小朵泡沫从身后飞跳到他手背上,白绵绵的,如此细致纯洁,是他永远达不到的境界。
忽然,女儿的笑声响亮亮地旋绕--
“爸比不打架,以后就不会再受伤了。”
“嗯……”
“爸比,如果以后有人让你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你不要和他打架啦,可以用别的方法呀。有一次李诚伟故意跑过来把我撞倒,还拉我的头发,我也是好生气、好生气、好生气,可是绵绵没有把他撞回去,也没有拉他的头发,我把校工伯伯养的大黄和小黄拉的臭臭用塑胶袋包起来,偷偷倒在李诚伟的书包里,还抹了一点点黏在他的椅子上,呵呵呵……”
神岗彻不由得挑起浓眉,微偏过头来。“你没有报告老师?”
“有啊!我不跟他打架,就是为了要报告老师啊,而且我哭得很卖力喔,老师罚他下课不准出去玩。”
他顿了顿,似乎在考虑该做怎样的反应,一会儿才说--
“这样很好。”在他的观念中,真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要他来教孩子,实在是太为难了。
“呵呵呵……”
“你告诉妈咪了吗?”
“唔……没有耶……妈咪要是知道绵绵去挖狗屎,一定会晕倒。”
他嘴角也渗出笑意,隐约觉得女儿的个性像他多些,只要心里痛快,什么事都敢干。
“别让妈咪知道。”他叮咛著。
“嗯。”好用力地点头,她舀起水把泡沫哗啦啦地冲掉,终于露出一大片红通通又干净得不得了的背。她满意地看著,忽然想到--
“爸比,绵绵帮你洗头发!”她连自己的头发都还不太会洗,不是水灌进耳朵,就是泡沫流进眼里,要不就是没把头发冲干净。
“好。”他没半点迟疑,完全任女儿宰割。
“呵呵呵……爸比,你好好喔。”而且真勇敢。
被绵绵“洗”完澡出来,外头置衣架上除了绵绵的衣物外,还放著一整套全新的男性睡衣,连内裤都准备了,正是他的SIZE。
抱女儿进房躺好,柔软的感情像岩浆一样咕噜咕咯地冒个不停,他长年的渴望,压在心底的冥想,所追求的就是这温馨而简单的感觉吗?
他的女人,他的孩子,他的一个家,安全而完整地收纳在他的羽翼下,他够强壮了吗?能做得到吗?
客厅传来一声钟响,神岗彻瞄了眼床边矮柜上的闹钟,晚上十点半。
“爸比……你明天还会在吗?”绵绵模糊地喃著,眼皮都快盖下了,却还苦苦强撑。
他略微迟疑,终究还是点点头。“把眼睛闭起来。”
“嗯……”她听话地合上眼睫,仍忍不住问:“爸比,明天我们带妈咪一起去园游会……好不好?”小脸在枕头上蹭了蹭,迷迷糊糊不知又说了什么,没等到回答,已经沉入梦乡。
他静望著那张圆润的脸蛋,双目微敛,倾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和脸颊。
再次检查棉被是否妥贴地盖住她的小小身躯,他起身,关掉房里的大灯,刚转过身,门口不知何时立著一抹纤细身影,静静凝望。
他走了过去,轻轻带上房门,两人就杵在那扇门前,你看著我,我望著你,静默了片刻。
说实话,林明暖心里有些泛酸,女儿是她生的、她养的,跟她在一块儿的时间不知比他多出几百、几千倍,可是他今晚一出现,绵绵就跟无尾熊一样,从头到尾黏著他不放,连睡前念故事的专利也被他夺去,真的挺呕的。
不过,她不晓得神岗彻根本没念故事,而是直接说故事给绵绵听,以二十世纪末到二十一世纪初的日本关东为背景,将黑道势力的变迁和型态演化一则一则当成床边故事,他今晚才刚起了头,打算往后再继续。关于这一点,还是不要让她知道比较好。
“睡衣很合身,穿起来很舒服。”他率先打破沉默,唇边有著笑意,“内裤的质料很好,穿起来也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