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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菊者迷 第24页

作者:雷恩那

“滚!”

淡菊喘著气,哭得一抽一抽地直打嗝,泪这么多,多到她都来不及擦,水水雾雾的,瞧不清他盛怒的面容。

没有用了,说再多也没用了,他恨死她了。

“好,我走……”他肯留下她的命,是看在夫妻情分上吗?她压根就不希罕,这世上,又有谁会希罕她……

“爷爷的事……我很抱歉。”仔细想来,是她没看顾好老太爷,发生了意外,她也要担点儿责任。“你、你好好照顾他……”勉强道完,她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霍然旋身,用力打开房门——

门外,鹿皓皓杵在那儿,抬起手正欲敲门,见淡菊哭成泪人儿,吓得倒退三大步,怔怔地问:“嫂子,哭什么呀?谁欺负你啦?”

“皓皓……”她唤了声,心头一酸,继又想到和鹿苍冥之间的种种。没谁欺负她,是有好多好多的事说不清楚,无可奈何。

她再也没法儿装著笑不离唇的可人模样,喜怒哀乐无比真实,她掩饰不住自己的本性,哀伤时,就只能选择哭泣。

哇地一响,她竟是痛哭出声,掩著面由鹿皓皓身旁跑开。

第九章

寻常时候,天不会这么快就黑,但外头的雨持续下著,似乎变大了些,天空灰蒙蒙的,瞧不透一丝光辉,而房中更是阴暗。

鹿苍冥不知自己呆坐了多久,心一分为二,游移著、苦恼著,相互辩驳。他向来清楚心中的目标,果断严谨,从未如此优柔寡断。

是他的期望太高吗?当真相摊在眼前,受伤更重。

心闷著、痛著,想到那张容颜,她笑的模样和哭的模样——

“我嫁给你,你姓什么,我就跟著姓什么……”

“你是我家相公,便在我的保护之下……懂不懂?!”

“为什么想保护你?嗯……你是我的男人呵……”

“我没有背叛你……我没办法这么对你,也不能伤害你,我说的话是真的,我想守护著你,想成为你的亲人,永远在你身边,我心里有你……有你呵……你知不知道……”

“赠君淡菊,暗香留意。我送你的小粉菊,可是我最心爱的……你喜欢不?”

砰地一响,拳头落在桌面,他双目紧闭又缓缓睁开,下意识移向临窗小几上的那盆粉菊。起身,他步近窗子,手指触模著细致花办的同时,终于瞧见压在盆栽下的一张小纸:心微突,取至眼前一看——

菊衷秘,局中秘,泥埋戒指长伴君,情在其中可知意?

扁线昏暗,勉强可辨,他看著纸上女子纤秀的字体,双目陡地细眯,两指跟著探进盆中泥土,小心翼翼地拨开,竟找到一个用布巾包裹的小东西,揭开一瞧,血鹿戒指完整无缺地躺在里头,昏暗中,红玉璀璨,光华不减。

一时之间,他不能呼吸。

情在其中可知意?她问他——我心里有你……有你呵……你知不知道……

洪流猛然袭来,卷尽所有困惑。

他忽地推开房门,四下张望,几名丫鬟、仆役早被他吓得不敢近身,能躲多远便躲多远。想开口问人她跑哪儿去,脸一热,又觉问不出口。

还能躲到哪里?!仗著爷爷疼她,被他这么恶狠狠地凶了一顿,把底细全揭了,她肯定跑到东侧宅院避难去了。

“鹿敬!”他眼角一瞄,唤住那个挨在转角处偷觑著、来不及缩回头的人。

“爷……有、有什么吩咐?”鹿敬硬著头皮站出来。

暗处,好几对眼睛对他眨啊眨的,传递浓浓的同情意味。

鹿苍冥抿了抿唇,似乎正想著该怎么启口。“老太爷醒了吗?”

“醒、醒了,听翠儿说,喝了碗米粥后又睡了。大夫交代,这些天老太爷不能吃硬的东西,怕喉头发痛。”

浓眉微蹙,他沉声又问:“老太爷头不痛了?大夫没说什么吗?”

头痛?这又是哪一桩?鹿敬莫名其妙地歪了歪头,语带困惑——

“爷,老太爷是今早吃木梅时,教梅核儿给梗在喉头,一时间喘不过气,这才晕倒的,跟头痛挨不著边啊。

“翠儿和青儿两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来喊人,大伙儿赶到东侧宅院时,就见夫人急得把指儿探进老太爷口中,又掏又压的,还叫五爷用力拍打老太爷的背,才及时帮老太爷顺过气来。大夫赶到时,还不停地夸赞夫人,说她反应好,临危不乱什么的。哎呀,总之是老天保佑,幸好有夫人在……”忽地一顿,声音自动静止了。

闻言,鹿苍冥内心一绷,脸色阴郁。他双臂抱在胸前,薄唇抿了又抿,半个字也吐不出来,沉吟好半晌才僵硬地道——

“去把她找来,说我有话要好好问她。”他决定正视自己与她之间的情感,试著心平气和地面对她真正的身分,纵使心里对她气恨难平,却已放不下她,就是这一点教他也恨起自己。

至于未来将会如何,他不能预期,或者更好也或者更糟,任谁也没办法知晓。

鹿敬眨眨眼,不明就里地问:“爷,您想找谁?”

脸红心热,他故意粗声粗气地道:“去老太爷那儿把夫人找来。若她不肯来,用扛的都要给我扛来!”他不想让爷爷和府里其他人得知她是东霖探子营的卧底,此事仅有自己和鹿平知悉。

“可是……可是夫人不在老太爷那儿,她被您赶出去了呀。您叫她滚,说不想看见她的,那吼声又响又亮,门外好、好好多人都听见了……这下子上哪儿找人啊?!还有啊……刚才老太爷醒来也在问,说夫人明明要陪他下棋,怎么人却不见了?属下没敢告诉他老人家,说、说夫人被爷赶出去……”

什么?!

鹿苍冥没反应,下颚抽搐著,死死地瞪著鹿平。

雨声越来越大,远远还听到轰隆隆的雷响。

“谁让她走的?!”他问得阴沉沉、低颤颤。“我没有要她走!”

“明明就是您,夫人哭得好伤心,大伙儿都听见……”被主子的利眼一瞪,后头的指控自动消音。

他是被她示爱的言词震住了,思绪紊乱不堪,只想独自清静,才会叫她滚出视线之外,并不是要她滚出鹿王府。这个该死的女人泄漏了底细,捅了这么大的楼子,还天真地以为他会放她干休,由著她全身而退吗?!

雷轰隆巨响,闪电陡地划破天际,像受到鼓舞一般,雨声劈哩啪啦大作。

他抬头仰望,神经整个紧绷起来。这种鬼天气,雨势急猛不歇,她能去哪里?!懊死的女人,要这么折磨人才高兴吗?!

“她一个人往哪个方向去了?有没有人瞧见?”没时间命人备马,他边问著,边匆匆赶往马厩,心快要跳出喉头。

鹿敬急忙跟著,嘴巴也没停,“夫人不是一个人,她哭著跑出去后,五爷跟在她身后也追了出去,喔,对啦!还有鹿平也跟出去了。我以为他会带著夫人和五爷一起回来,可现下都过去三个多时辰了,还没见著人影儿……”

鹿苍冥步伐猛地一顿,两道眉纠结再纠结,双目都要冒出火来。

“为什么没来告诉我?!”

“您、您关在房里生气啊……”真是伴君如伴虎,怎么做都不对。

懊死!懊死!懊死!流利的诅咒连番而出,鹿苍冥双手又紧握成拳,胸膛剧烈起伏,几要撑破衣衫,最后终于扬声大吼,盖过远方雷鸣——

“把人召集过来,一定要找到他们!”

“嫂子,已经三个多时辰,天都黑了,你要走到哪里去啊?雨越来越大,咱们回去好不好?爷爷肯定醒了,他醒来若没瞧见你,那可怎么办?!”鹿皓皓丢开伞,两手圈在嘴边嚷著。这等阵仗的雨,撑不撑伞已没什么差别,一样会被淋成落汤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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