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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啸 第18页

作者:决明

“看习惯就不觉得了。”他也挑了支玉钗,轻手轻脚地为她簪上。

啸儿好笑地看着自个儿满头的赘饰,好沉好重呢。

“霍虓,你今天要带我去哪?”

她瞧他从数日前就开始赶忙办理公务,硬是要将好几天的工作全挪在一块,只为了空出闲暇来陪她。

“我先带你骑马上山,难得今日放晴,雨水洗涤过的山色很美丽噢。”

霍虓将她带到马厩。

“骑马?”

听出啸儿语气中的排斥,他仅是轻笑,“别露出这种表情,今日姑且忘了自己的身分,好好享受一回在马背上驰骋的感受。”

他牵出一匹白马,啸儿的眼神一与马儿相交,马儿随即狂乱地挣扎后退,但在霍虓执缰的手劲下又乖乖听话。

“它知道我是虎?”啸儿冷觑着白马惊恐的反应。

“动物总有独特辨识危机的本能。啸儿,别瞪着它。”

她轻哼,收回虎儿视线。

两人走到府邸门口,宽心早已等在那儿。

“少爷,帷帽,还有这包袱里是些吃的喝的。”宽心递给霍虓。

“谢谢。”霍虓先将帷帽戴在啸儿头上,将两旁白绸轻垂而下,掩去她无双的艳容,之后才朝宽心说道:“我们或许会晚点回来,晚膳别等我们了。”

“嗅。”宽心点头。

“啸儿,走了。”他将她抱上马,白马仍有些微不安,霍虓安抚地拍拍马脸,“追风,安静下来。”

“追风?区区一匹马也敢出此狂语。”啸儿不满嘀咕。

“是东野取的马名。”霍虓也上了马,两人在宽心的挥手目送下离开了府邸,直奔山顶。“我倒觉得挺合适,瞧,现在不正追着风跑?”

霍虓的府邸原先就建构在偏离人烟的半山腰上,出府到上山的沿途景物皆属山林绿野,萋萋芳草透着雨后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恰。

“我跑得比它还快。”啸儿在马背上颠簸,总觉得这匹白马好像在报方才被她瞪视之仇,非得将她甩下马背似的,若不是霍虓紧紧环在她腰际,她绝对会成为头一只由马背上摔断脖子的虎精!

“难得你不需要劳动自己的四肢,还有人舒舒服服将你送到你想去的地方,这岂不是一大乐事?”

“我倒觉得真正的乐事是自己去奔驰,哇——”

白马忽地一颠,花容失色的啸儿差点又滑下马背,连忙展臂搂住霍虓,以避免自己摔死的危机。

她忿忿地开口,“要不,我变回虎精,跟在你和马的后头,看是它快,还是我快。”

虎儿喜爱追逐猎物的习性难改。

“你想吓破‘追风’的胆吗?”正常的马儿光瞧见后头追着只老虎,哪里还能悠闲驰骋?说不定还会发狂人立咧!

因为马儿不会了解,那只虎儿只是要与它赛跑。

“可是我不喜欢待在一只跑得比我还慢的马背上!”实际上她讨厌的是骑在马背上的剧烈震动,况且她还是侧身危坐!

“啸儿,你把眼睛闭起来。”他诱哄她。

“闭起来做什么?”

“听话。”

他轻柔的两字,成功地让心存疑惑的啸儿乖乖合起美目。

“若是自个儿奔驰,你能像现在闭上双眼,享受清风拂面的畅快感觉吗?”他低声问,嗓音中带着浅浅的笑意。

“当然不行。”除非她想撞树自杀或想试试奔下山崖的死法,否则她绝不会选择在奔跑的同时还愚蠢地闭上眼。

“但骑着马时,你可以。”

她抿抿嘴,不甘不愿地承认,“骑在马背上只有这项优点罢了。”

“当然不只。”

修长的指尖挑起啸儿的下颚,薄扬的唇隔着帷帽轻纱熨贴着她的,还响亮地“啵”了声。

“像这档事,咱俩也没办法在跑步时轻易办到,不过在骑着马时,咱们可以。”霍虓笑着拍拍她的背脊,说得好似他与她老想做这档事。

啸儿白皙双颊绽开一片火红,“谁、谁会在马背上做这种事?!”

“马背上能做的事,多得超乎你所想像。”霍虓饱含深意一笑,“啸儿,放轻松点,我不会让你摔下马背的。你若是还很害怕,就说些其他的话来转移注意力吧。”

他轻易看穿她的恐惧。

“嗯。”

“最近我比较忙,你和宽心相处得还不错吧?”他先开话题。

“还好,就算我不答腔,她还是有方法自言自语,不会有沉默的尴尬。”

而宽心也在霍虓的提醒之下,谨记着在五步之内必得先呼唤她,让她知道有人要靠近她了,以免彼此都受到惊吓。

但,她总发觉宽心会不由自主地躲避她的目光。

而从宽心单方面的聊天中,她也听到许多她所不认识的“霍虓”。

“你们都聊些什么?”

“聊你。”

即使宽心说了好多拉拉杂杂的事情,但她的耳朵自动只接收关于“霍虓”的话题,其余都是右耳进,左耳出。

“喔?”

“她说你在进奏院当差已经好些年,可从没升职过。”

霍虓干笑数声,不答腔。

“因为你老是在拥有升职机会前犯下一两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过错。”啸儿瞟了他一眼,“她说你……像是故意的。”

“我的确是呀。”霍虓选择了实话实说,“你知道我是几年前当上邸吏的吗?”

“不知道。”

“五十年前。”

“啥?!”她瞠着眸,看着眼前兀自笑得开心的霍虓,“五十年前!那依人类算来,你岂不该是个七十多岁的……”

“是呀,所以我现在的皮相怎么能见人?”不然她以为他何必舍弃繁城而窝到半山腰来隐居?霍虓续道:“幸好我那份进奏院的差事可以在自家书房完成,而其余需要露脸的事向来都是东野去处理,东野虽是我十年前才熟识的朋友,但我们在处理公务时的默契远远胜过五十年来我的任何一名从事。”

“其他人……”

“同僚也可怜我是个七句高龄又昏庸迷糊的‘老人’,所以不会太为难我。”他补上这句。

朝廷方面清一色以为——他,霍虓,只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官吏。

“我若不偶尔犯犯错,每升职一品,我就得亲自去拜见知县或太常,岂不露馅?”他朝她眨眨眼,“偷偷告诉你,我当上邸吏那年,正逢咱们这个皇帝登基,算算他今年也六十来岁了吧。”

“这……万一你的秘密被发现……”

霍虓双肩一耸,“你多虑了,我的官职小到入不了众人的眼。”

这也是他十数年前舍弃了九卿之职,甘心窝在进奏院当个邸吏的原因。

霍虓话锋一转,“来,告诉我,宽心还向你挖了我哪些糗事?”

“听她说……你好像打算在她满十八岁后便要将她赶出霍家?”啸儿记得两天前曾听宽心如此嘟喽。

“不是赶出霍家,而是为她安排未来的生活,嫁人也好,自立家户也罢。”

“为什么?我以为你和她及东、东……”

“东野。”他知道啸儿记不起孟东野的名字。

“对,就是他。我以为你们三个人就像家人一样。”

像家人一样……

霍虓笑意不变,黑眸沉淀了难解的深沉。

“是像家人,但前提是他们并不了解我的真实身分。想想,相识十年的我是这副模样,二十年不变、三十年、四十年……他们不会起疑心吗?”他以叹息般的语调轻吐,“我们虽非拥有无尽寿命的虎精,但我们身上的岁月流逝的速度太慢,慢到足以目睹他们的生老病死,人类的寿命太短太短,像是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转眼即逝。既然如此,我只能选择在他们产生怀疑之前,让自己退出他们的生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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