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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词 第19页

作者:决明

“你不是说我为人最公正,不会与红豆一块儿胡来吗?”白云合淡问,盯着颤抖的黄魉及一头雾水的青魈。

“是、是呀……”黄魉让白云合轻柔的嗓音给吓傻了。

“我不会与红豆一块儿胡来?”白云合重复问着,问他们也问自己。

黄魉点头如捣蒜,也压着青魈的脑袋一起动作。

白云合轻笑,在两人还来不及反应时,右拳一勾,直接烙上两人颊骨。

砰的一声,两人呈直线飞出,各自栽在左右花圃内,成为名副其实的“花人”。

白云合甩甩袖,朗声道:“错,我会。”

第八章

为人夫君,是白云合从未思量过的人生历程。

或许是自小亲眼目睹父弑母的惨剧,造成他对男女情爱只敢远观……

当深爱一个人到自己无法遏止的境地时,面对突来的背叛或死亡的拆散,被遗留下来的人,该以何种心态独存于世?

他忘不了爹亲怀抱着娘冰冷尸体时哀恸欲绝的神情,及一改温文儒雅的模样,与那名辽将在大雨滂沱中拳脚相向、狼狈不堪的落魄。

那年他不过是个六岁的孩童,却明白那是爱极深的伤痛。因为爱,不忍见娘亲在两方挣扎;亦因为爱,执剑的手穿透娘亲身子的刹那,发出沉痛的咆哮。

冷静如白燕然,在面对情爱之际,依然无法阻止心中嫉妒的野兽,而他呢?

一个偏像白燕然又略似辽将的白云合?

他半躺靠在床柱边缘,沉睡多时的红豆,平稳的呼吸声在深夜里更显清晰,规律而轻巧。

披散的青丝如瀑摊在枕边,带着湿意及冰冷。

她总是坏习惯的不先将发晾干便一骨碌窝进锦被中,难怪时常喊着头疼。他只好默默以布轻压干发上水珠,她的发几乎完全由他来料理掌控了。

炎官取笑他是娶了个女儿的爹爹,分隔不清“夫君”及“二小叔”的身份,如何纵情享受闺房之乐?光回想她四岁时把屎把尿的女乃娃样,再怎么雄风振振的男人也会马上“熄火”。

对于石炎官不避讳的快人快语,白云合不禁失笑。

他的确是在成为红豆夫君之后,才学着以一个夫君的身份爱她,而不单是以往父对女的宠溺及教养;也或许这两者之间,对他压根没有分别。

他原本就像一道泪流细水,不汹涌、不澎湃,没有激烈似焰的男女情爱,以自己的方式平静地传达自己的原则。

他还是白云合,只是有了正大光明将她拥人怀中的身份。

晾干细长的黑发,他才注意到红豆不擦干发除了沾湿枕布外,连她身上的内衫也濡湿一片,在微凉的气候中,难怪她老是手脚冰冷。

他伸长手臂勾起屏风上另一件红衣内衫,准备为她更换。

不期然瞧见木柜角落躺着一个眼熟的小包袱——是日前他带红豆出阎王门时用的包袱,当时是红豆帮他拎回房里,他遍寻不着,原来是教她给塞到这不显眼的地方。

他拾起布包,抖开数件皱巴巴的衫袍。蓝色小锦囊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地上。

他疑惑地拾起蓝色锦囊,在它右下方有白丝线绣的“风”字。

是风裳衣的?何时塞入他衣袍之内?

白云合解开囊袋口,抽出里头唯一放置的纸笺。

几个龙飞凤舞的字迹映人眼帘,令他呼吸一窒,霎时无法思考。

数月前在汴京相国寺时,风裳衣告诫的言词再度回荡耳畔——白云,别放太多感情下去!

别放太多感情?为什么?因为风裳衣的异能早巳看清一切,才冷然地提醒他要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在他成为她的夫君后?

他无法回头呀!从拾获她的那日起,一切就已经来不及,不仅是他,连炎官、耿介,甚至是阎罗都一样!

白云合甩甩头,深深吸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或许事情并非他所胡思乱想的糟糕,或许这只是风裳衣恶意的玩笑,或许风裳衣向来神准的预言出了差错,或许……

汗湿手心不自觉紧捏纸笺。白云合脚步一转,匆匆朝石炎官的“武判居”而行。

***

旭日方破云而出,石炎官便已将白云合昨夜托他之事办妥。

石炎官除了身兼阎王门武教之重责外,阎王门对外讯息的掌握也由他一手包办,旗下分布中原各地的探子,要揪出白云合要找的人犹如探囊取物。

“呜……呜……”

石炎宫单脚踩在蠕动不休并微致哀鸣的布袋之上,“嘿,老二,你要的人我带回来罗!别吵。”他毫不留情地蹂躏脚下布袋,趁机多踩几脚,满意地听到布袋里阵阵痛呼声。

白云合抽掉系袋绳,露出被捆成麻花状的风裳衣。

“炎官,多谢。我让人送了三大坛的风州酒到你房里,算是小小的回礼。”

“嘿嘿,还是老二上道。这家伙就交给你哕。”石炎官肚里酒虫作怪,惹得他心痒难耐,现下只想快快回房去喂喂饥渴多日的酒虫兄弟,顺便补补眠。

待石炎官离去,白云合取掉塞在风裳衣嘴里的布巾,还他说话的自由。

“白云……”风裳衣委屈地轻唤。他好不容易从大辽回到洛阳,连一顿觉都来不及睡就被火爆石炎官给绑了回来,白云不会是抓他回来审上回胡乱塞给小红豆那颗药丸的罪吧?

一张纸笺缓飘至风裳衣脸上。

“解释这张纸笺。”白云合毫不拖泥带水地逼问。

风裳衣瞄瞥一眼,陪笑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

白云合蹲下颀长身躯,紧紧箝住风裳衣的颚骨,只要再加一成力就能捏碎他引以为傲的俊颜。

“解释。”他吐出冰冷寒气,直射向风裳衣。

“痛痛痛痛痛——我说、我说!”风裳衣疼得龇牙咧嘴,臣服于白云合的暴力威胁之下。“‘红豆’,就是你们收养的小丫头嘛,‘二十’指的当然是年岁罗,‘寿终’字面上的意思就是两眼一翻,腿一蹬——这应该也很容易明白嘛!”

“她只能活到二十?”白云合虽已料想到最差的情况,但从风裳衣嘴里亲耳听到,依旧令他愕然。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风裳衣连连点头。白云果然不笨嘛。

“为什么?”白云合收紧拳心,等待风裳衣道出原委。

风裳衣用眼神暗示着自己被绑牢的身躯,白云合随即以指划断绳索。

风裳衣一跃而起,动动发疼的肌肉,荡起笑意的眼低垂——

他并非乐于见到别人的痛苦煎熬,而是每当他看透人的生死之际,他也必须将自己的情绪抛诸脑外,以坦然态度来面对生老病死,否则他势必无法在其中取得平衡点。

“因果轮回。”他嗤之以鼻,语气中轻视着前世因后世果的关联。“她在五世之前曾痴恋一名男子,但身份悬殊,她是富家千金,他只是长工,在父亲的横亘拆散下,两人双双殉情并相约来世续缘——”他轻哼,“人总是愣傻地以为今世的终结将是来世相逢之初,但谁又能把握今生的情人,在下一世依然是情人呢?也许是父母,是兄弟,也或许,只是陌路人。”

白云合静静聆听,不插嘴。

“她与那名男子的缘分仅仅一世,代表着两人饮下孟婆汤之后,再不会有交集点。她痴、她怨、她恋、她不甘,便向司轮回之神请求,愿以七世仅活二十之寿,来换取转世前与他见最后一面。而此生,是她第五世,尚有两世的轮回待熬。”风裳衣耸耸肩,平稳的陈述,如同在吟念一段无趣的诗篇。

“无法可解吗?”白云合哑声问。

风裳衣笑着摇头,“唯有七世终结。白云,我暗示过你别放太多感情下去。”可惜他的苦心依旧没得到白云的注意,他深深陷下去了。“你打算如何?要告知她?抑或深埋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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