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登入注册
夜间

芙蓉军师 第28页

作者:镜水

“我不要!我不要啊——”

※※※

上官紫走到房间前,尚未抬手,门就先从里头开了。

只见新嫁娘打扮的湛露推门时险些踩著自己的裙摆,便用右手稍微抬起,头顶的凤冠重得让她歪了脖子,只好用左手扶著。

千辛万苦地抬起脸,一看到他,她懊恼的表情立刻转为喜悦。

“上官!”忘情地朝他伸出双臂,那凤冠失去支撑便掉了,她也踩著裙子踉跄几步,被他接个正著。手忙脚乱之后,她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唉,我穿男装的日子还比穿女装多得多了,这么拖地的裙裙带带,真是不习惯哪。”

她未施脂粉,一张脸蛋端秀素净,墨黑的发丝因为凤冠掉落勾扯而流泻在胸前,红衣朴素简单,穿在她身上却极是合身,将姑娘家玲珑有致的身段凸显出来。

上官紫揽住她腰间的膀臂微紧,低声道:“你跑出来做什么?”

“我……”她红著脸微笑,“我在房里坐不住,想让你第一个瞧见我穿女装的模样啊。”她将掉在地上的凤冠捡起,像铠甲头盔脏时那样拍了拍,珠玉摇来晃去,再重新戴好。

站立在他面前,她挺直了身。道:

“你知我原本就不貌美的,穿上女装,可也不会改变多少。”她不会自卑,坦荡显露,因为她明白他并不以貌取人。红唇微微勾起,她柔声:“你知道吗?我刚刚在铜镜前面坐著,望著里面反照出的自己,在几年以前,我压根没想过会以这副模样展现,连自己都不适应呢。”

“我也没想过。”他凝睇她的确不算娇美的容颜,却令他没有防备地情动了。将她鬓边的发丝勾至耳后,指尖残留异常柔软的触感。

她侧首轻笑,头又重得偏了,赶忙扶著。

“我一直以为,我会在战场上一辈子,和你是知己,是挚友,此生都不会改变。可是,我们今儿个就要成亲了呢,我感觉……感觉……”

靶觉什么呢?她究竟想说些什么?就连她自己……也不确定啊。

或许,在变成妻子之时,她也舍不得丢弃他的知己和袍泽这些身分吧,毕竟,这是他们两人相识相知的重要过程啊。

纵使没有再更明白诉说,他也懂她想表达的忧虑。替她拿掉头顶上那金亮银索的累赘,他道:“就算今日成了亲,你仍会是我的知己、挚友,不会更改,而更是与我共度此生的妻子。”

她微愣,缓缓地笑开。

踮起脚尖,她拥抱他,听著自己的心跳重叠上他的。“你说的没错。别人的丈夫可能只是丈夫,而我的丈夫却可以是我的好友、我的知交,和我并肩作战的人。”她满足地笑著,最后存在心底深处的迷惘和不安也尽烟消云散了。

她何其幸运,能拥有这个与自己意念相契的男子。

抬起头来,有些期待又羞怯,她不是很明白地道:“那……那、那我们现在开始就要做夫妻了吗?”

他望著她,说不出是何种表情。

沉默不语良久,他握住她的手,一同进了房。

“上官?”她不解地询问。心里想著,或许该换个称呼才对。

上官紫没有回答,只是关上门。

最后隐没在门内的,是她艳红色的衣角,和他的袍摆。

※※※

翌日。整夜没睡的上官绿晌午才出房,小行则继续被她绑架在房里折腾。

正要去后头的老井打水净脸,就瞧见湛露,“嫂子……啊呀!”

她大叫一声,让湛露吓了跳,还以为自己的女装打扮太奇怪,却听上官绿猛拍著额头道:

“天哪天哪!昨儿个是大喜之日啊!我居然跟小行在房里磨蹭了一晚!”她抓住湛露,问道:“你们昨晚该不会偷偷拜堂了吧?没有叫我太不够意思了啊!”

“不……”湛露摇头。她和上官紫没拜什么东西啊。

“不什么啊?你们该不会压根儿就忘了昨儿个的大喜之日吧?”亏她还准备这么久,本来想说只有几个人已经很难热闹,怎么这两个人好像事不关己?更加麻烦了。

湛露的眼神明显地飘开。“没……没忘啊。”

“没忘?没忘你们今天就是夫妻了啊!”

“……我们是夫妻了啊。”她小声地道。

“啥?”上官绿皱眉。

湛露忙开月兑,“我还有事。”就要离开。

上官绿冷静后才恍然发现她穿的是女装。同一张脸,不同的衣服,不过就是穿上裙子,她脸上没有脂粉,头发只是简单挽起,看起来根本和男装时一样啊!

真……真无趣啊!还以为自己能看到什么惊奇的上官绿,不禁开始埋怨那些换了衣装就换了个人的说书故事欺骗她的感情。

仿佛猛地发现什么,她用力地、用力地瞪著湛露的背影,然后追上她。

“嫂子!”她在她耳边不怀好意地问道:“你……是不是很痛啊?”

湛露先是张大了瞳眸瞅著她,半晌,才镇定又和缓地轻轻露出微笑。

“你以后就知晓了。”

上官绿一呆,湛露越她而去。

“好厉害啊……”她傻傻喃语。大哥选的,果然不同。

唉,她能玩弄的,还是只有小行啊!

※※※

湛露,七岁之前,她没有属於自己的名字。

不,或许不是七岁。因为她是从有记忆的那年才有人帮她开始推算起,可能多或少了一、两岁也不一定。

“喂!小表,滚远点,别挡著老子的路!”

“兔崽子讨了多少钱?四枚铜钱?真他娘的少,拿来!”

“小乞丐,就算再看著我,我也不会给东西吃的,走吧!”

她捧著自己的残钵,将已经臭酸冷硬的半个窝窝头捏碎,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纵然肚子已经很饿很饿,饿到痛了,她还是不敢吃完,留了一点。

从她有记忆开始,这庙口就是她的家,众人踩的地板是她的床,那边塞的稻草就是她的被,她身上穿的衣衫是好几年前有个大娘可怜她,说她一个小女孩怎能坦胸露臂而帮她穿上的。现在已经小了很多,破了很多,污了很多。

那时候她才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是个“女孩儿”,跟那种……在月老前娇羞地烧香拜佛拿红丝线的美丽人物是相同的。

不,或许是不同的。她没有那么美丽,她蓬头垢面,身上的污泥可以搓出两个窝窝头;她又脏又黑,甚至没人看得出她究竟是男是女。就算是去溪边洗乾净了脸,她还是不美。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不知道自己能够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寒冷的冬夜里,她在庙口旁的小巷中卧地而眠,身子不受控制地打颤。

会不会死啊?她听人家讲过,“死”是一件很可怜、很伤心的一件事。

那缺了门牙的庙祝,老是说:死了就不会有烦恼和痛苦了,也就是不会饿,不会冷,只要躺在一个叫做“棺材”的好地方睡觉就行了。

死掉,听起来很好啊,为什么会觉得可怜伤心呢。

她模糊地想著,黑空开始降下霜雪,钻进盖身的稻草里,躯体内外都冷透了,可是额头还是哪里又好像是热的,她半昏半睡地睁开眼,好似看到了一道金光在指引她。

要死了吗?要死了吗?还是死掉比较好吧?

一个重量忽地压在她肚皮上,痛得她整个人立刻清醒过来!

只听有个女人慌张道:“啊!啊!修郎,我好像踩到了什么……”

癘窸窣窣,有人拨开了她的草被。两个人,四只眼睛,和她对瞪著。

“哇!”那妇人吓住,赶紧躲到男人背后,“是是是——是人是鬼?”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单击键盘左右键(← →)可以上下翻页

加入书签|返回书页|返回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