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么多波折,豹队总算在上半球季挤上A级队伍。温经理曾经说过,今年豹队要以拿到总冠军为目标,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更有把握了?”
“是、是的,我相信……只要我们够努力,一定、一定可以……”沙哑的嗓音淹没于抽泣声中。
他现在确定了,她一点都不开心,不但不开心,还非常伤心。
因为,就算她再怎么努力,这支球队终究会落入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手里。
她保护不了他们……
“温小姐,有什么话想对豹队的球迷说吗?”
她扶住额,泣不成声。“谢、谢谢……你们……”
麦哲伦僵立原地。
从电视机里传来的哭音其实很细微,在一片欢乐嘈杂声中,显得那样黯淡而微渺。可不知怎地,落入他耳里,却成了最严厉的控诉,像夏季嚣张的雷鸣,一记一记劈向他。
胸口,难以言喻的闷疼。
为什么?他茫然自问,明明想重重伤她的,可亲眼见到她如此哀伤时,他的心竟也痛得无法忍受?
为什么他会为她心疼?为什么他会觉得全身冰凉,一股莫名悔意冲刷过全身上下……
“温小姐,为什么今天晚上麦总裁没来?球团其他股东都来了,为什么只有他没到?”
“我、我不知道,我、我想……”
她想什么,没人知道。
因为下一秒,她忽然身子一晃,整个人往后软倒,后脑勺重重敲上水泥地面──
“不!”
椎心刺骨的狂吼,在星宇集团总裁办公室里响起。
☆☆☆
棒天,当温红在医院里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写满焦虑的男性脸孔。
男人紧蹙着眉,望着她的模样,像恨不得在病床上辗转受苦的人是自己。
温红微微笑了,柔柔唤了声,“哥。”
“你醒来了,小红豆。”见她清醒,温泉松了一口气,“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还痛吗?”
她摇头。“我怎么了?”
“医生说你过度疲劳。知道吗?你昨天烧到三十九度半,差点吓死我了。”
三十九度半?
她眨眨眼,模了模自己的额头,“有那么严重吗?好像没那么烫嘛。”
“那当然!”见妹妹如此轻忽自己的身体,温泉眉峰再度一拢,“你都已经躺在医院里吊了一天点滴了,不退烧怎么行?”
“哦。”她又是清浅一笑。
温泉叹气,“你啊,明明知道自己身体不舒服还逞强!吧嘛这样拚命为那支球队做牛做马啊?星宇集团又没给你多少好处。”
她不语,悄然垂眸。
“怎么?累了吗?”温泉敏感地察觉妹妹情绪低落。
“嗯。”
“那妳休息吧,我不吵妳。”温泉替她拉好被子。
“哥,你也回去休息吧。”
“没关系,我就在这里陪你。”
“……谢谢。”
在温泉的坚持下,温红在医院里整整躺了三天三夜。
这三天,也是这家私立医院难得热闹的三天。球员、记者、球迷,前来探望温红的人川流不息,虽然一个个都被温泉挡于门外,可花篮、水果、各式各样的礼物依然塞满了头等病房,连病房外的走廊也被侵占了一大块。
而其他病房的病人,也会三不五时偷溜过来晃晃,希望有机会能见到幸运女神一面。
医生跟护士们则是趁着巡房时,光明正大地跟温红要签名;就连一把年纪的院长也偷了个空档,前来探视医院里的当红病人。
温红旋风,一吹惊人,直到三天后,温泉接妹妹出院时,仍未曾稍歇,前来送行的人挤满了住院大楼的大厅。
夸张的阵仗令温泉不禁赞叹起来,“你可真受欢迎啊,小红豆。我看要不是怕触你霉头,那些医生护士们说不定还想对你说『欢迎再来』呢。”
对于兄长的调侃,温红只是浅浅微笑,朝欢送她的人群挥挥手后,便弯身坐进计程车。
一进车厢,她唇畔的笑痕便敛去,容颜一偏,望向窗外。
不错,这三天来她的确备受宠爱与关注,可为什么她最盼望的那个人却一直没出现?
知道她生病了,他一点也不关心吗?连通问候的电话都没有,比那些跟她素昧平生的陌生球迷还不如!
那些人至少还会送张慰问小卡给她,可他,却连一句话也没有。为什么?
想着,某种近似委屈的酸涩滋味在胸臆间漫开,揪得她透不过气。
直到回到她那间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小套房时,阴郁的眉宇仍不曾舒展。望着书柜上那一排排的棒球录影带和卷宗夹,她的心,隐隐发疼。
“……你在想什么?”温泉关怀的嗓音拂过她耳畔。
“没有啊。”坐在窗台边,她百无聊赖地把玩着窗帘。
“在想那个姓麦的家伙吗?”温泉忽问。
“啊。”她身子一僵,慢慢回过头,迎向兄长严肃的脸庞。
他定定望她,“他没来看你,你很失望吗?”
“我……没有啊。”她咬着下唇。
温泉转身替她斟了一杯水,递给她,“是我不让他来的。”
接过玻璃杯的手一颤,溅落几滴液体。她愕然扬眸,“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温泉冷冷撇嘴,“因为他竟敢那样欺负你!你那么喜欢他,一心一意为他的球队打拚,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而他居然还刺激你、骂你?简直可恶透顶!”
她心一跳,“你、你在说什么啊?哥。”
“你别装傻,我都知道了。”温泉在单人沙发上落坐,悻悻然地,“算那家伙还有点格调,没隐瞒自己对你做了那些可恶的事。”
她一楞,“他都……跟你说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被送进医院那晚。”俊唇再度一撇,这回,连一向温煦的眸也点亮几许寒芒。“那天你在病房里昏迷,他就在病房外拉着我一直说──那家伙大概以为那样红着眼睛跟我忏悔,我就会原谅他,他就可以减轻一些良心不安吧?哈!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红着眼睛忏悔?这么说,他哭了?
温红一怔,胸部像遭受雷殛,一阵闷痛。她扯住扮哥的衣袖,焦急追问,“哥,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我揍了他一顿,要他答应我,以后不再来烦你。”
“什么?”她惊呼,“你又打他了?那他有受伤吗?”
“开玩笑!你哥哥我好歹也练过空手道,当然不会让他太好过啰。”温泉拍拍她的手,完全误解了妹妹的心意。“放心吧。”
天!她呼吸一凝。教她怎么放心啊?记得念小学时,隔壁班有个男同学只不过是吓她,下课时拿打火机假装要烧她辫子,隔天哥哥就打落了他一颗牙。她可以想见,这回麦哲伦的下场肯定更惨。
她容色刷白,“他、他、他还好吧?”
“应该死不了吧。”温泉漫不经心地。
“他住院了吗?”
“我怎么知道?”他耸耸肩。
“他有流血吗?”
“大概有吧。”摊摊双手。
“他很痛吗?”
“管他!”剑眉一拧。
“我要去看他!”纤小的身躯一跃而起,就要往门口飞奔。
温泉连忙扣住她手腕,不敢相信地瞪着她,“老妹,我拜托你有骨气一点好吗?那家伙那样对你耶!我没打死他就算客气了,你居然还为他这么紧张兮兮的?他究竟是哪里好了?值得你这样死心塌地的对他?”
“我……”温红想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嗫嚅道:“就是喜欢他啊。”
“他哪里值得你喜欢啊?”温泉暴吼,“嚣张、自以为是、别扭得让人想踹上好几脚,又一点都不懂得温柔体贴!”
“不是,他其实……很温柔的。”她白着脸为意中人辩解,“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