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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史 第15页

作者:单炜晴

杜晴春彻底不当一回事,“你可知道那里是哪里?”

“那幢最高的楼是蔺城的千喜楼,那些架高的围墙围住的自然是蔺城了。”

“虽然市坊分离制严明和宵禁管制,但是在坊里头,根本就不受这两者的控制,凤翔比长安还要清楚的表现出这一点,所以蔺城才能如此放肆,竟在坊内大剌剌的营业,夜夜歌舞到天明。”

“蔺城的前身是风月街,若两者相较,凤翔的居民一致认为如今的蔺城修砌筑围,是一件值得嘉许的事情。对于蔺城的主事者也多为好评。”来到凤翔也届满一年,阮秋色对这里早有大概的了解。

“那么他们擅自修改街道就是对的?”方扇扬动的细微风声呼应杜晴春挑眉的动作。

蔺城在凤翔总能制造出许多茶余饭后的消息,有名到连他们在长安都听过,杜晴春甚至写过不少和蔺城以及前身风月街有关的名人录,对蔺城的了解绝非点到为止。

“所以少爷主张任由烟花场所和一般百姓居住的地方毫无分界?”阮秋色不带任何感情的反问。

杜晴春手中方扇扬呀扬,笑问:“你不觉得凤翔的府尹在这件事情上丝毫不插手干预,挺奇怪的?”

“少爷是想打探符大人的事。”阮秋色的话并非问句。

“你还记得前年观书楼大火时,烧掉了哪些书吗?”杜晴春的话题总没个固定的主题,随便乱跳。

“凤翔的古丹凤,上郡的石舟风,成都房喧茗和傅莲臣,兴元的常淑君和傅韶茵共六册名人录,以及地域史凤翔篇。”阮秋色想也不想即刻回答。

“这些人之间有什么关系?”他没有提及地域史的部分,而是问名人录。

“没有关系。”这是她早已调查过的结果。

“那么和凤翔的史料又有何关系?”

阮秋色想了想,“我想应该是就近烧掉的。旧观书楼里,名人录和史料是放在一起,尤其名人录是按照地域史的分类下去排放,所以可能性很大。”

“但是凤翔旁边放的该是上洛和新平的名人录,怎么偏偏烧掉上郡,成都和兴元这几个地方的名人录呢?”

“也许烧书者在不同的地方都点燃了火,才造成这样的结果。”这些她都设想过,所以她很快回答出来。

“你倒是说说地域史兴元篇放在哪里?”身子一转,杜晴春改为面向她侧躺着,好似狐狸的眼睛漾着浅浅的笑意。

阮秋色认得这种眼神,那通常是他心里有所算计时才有的。可惜她参不透,只好老实回答:“旧观书楼一楼的第十六排书柜。”

“那凤翔篇呢?”眼里跳跃的光芒更加璀璨,他嘴角泛起的邪气笑痕,一半被遮住,阮秋色只能观察到一半。

“三楼的第二十一排书柜。”她努力思考自己到底漏了什么。

杜晴春改握扇面,用扇柄一下又一下地敲着她的脑袋,“如果你是个偷偷模模闯入别人家,要放火的坏人,会有那个闲情逸致跑超过上下两层楼吗?”

阮秋色皱了眉,没想到这点。

“这么说,烧书的人是特别要烧那几本名人录和凤翔的史料,却不小心引起大火烧掉观书楼的了……”

“非也。特别要烧那几本名人录和凤翔的史料这是有可能,但绝非不小心。因为起火点和放置那些书籍的地方不同,也不在附近。”杜晴春朝她挤眉弄眼,嘲笑她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也有可能是烧书者把书带到起火的地点烧。”阮秋色提出自己的看法。

“如果你要把书带走,干嘛还烧?难不成烧书还得看风水?”杜晴春三两句把她反驳得无话可说。

“再者,你仔细看过起火的地点吗?”他虽然用了问句,却没打算等她回答,迳自往下道:“总共有两处起火点,分别在不同的位置,之间还隔了一段距离。”

“少爷的意思是……放火的嫌犯不只有一个人?”

“可能来了不同的人马,可能他们各自的目标不同,但狼狈为奸,可能他们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放了火以后就跑,可能其中一方知道对方的存在,或者打着拿对方当饵的主意……总之有很多可能。”

“少爷认为他们不认识?”他所做的猜测中,完全没有两处起火点是由同一伙人纵火的可能性。

“有迹可循啰。”他语调轻快,眼里仿佛藏着天大的秘密。

“怎么说。”她不意外的追问。

杜晴春又恢复仰躺的姿态,原本精明推敲的神情忽然变回满不在乎的模样,啐了声道:“我说了那么多,难道你不会自己想?”

“……”阮秋色无话可说。

她的少爷……今晚突然变得可靠许多。

但是事情都过了一年半了,现在才说起这些观察到的结果,是不是太晚了?

如果这些事能早一点发现,也许她就能掌握嫌犯的线索,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怀疑自家人了。

自从昨夜后,阮秋色便怀疑杜家有内奸。

虽然还找不出确切的证据,可是种种怪异的迹象和直觉就是这么告诉她,所以她必须做些准备。

“少爷,我认为你该到长安去看看史今书坊的营运状况。”

杜晴春蹙起眉头,不悦地道:“那里有你爹顾着,再安全不过。”

前任阮总管,也就是阮秋色的父亲阮芳恕在卸任后,杜晴春便要他接手管理史今书坊,让耿直的老总管不会再坚持无功不受禄,非得离开杜家的决心。

阮芳恕不愧为杜府前总管,接手史今书坊后管理的有声有色,但从来不会有非分之想。如今史今书坊大抵是由阮芳恕避理执行,营运方面则由阮秋色决策,他根本啥也不懂。

“前几日,家父捎了信过来,说有些有趣的人事物要告诉少爷,加上少爷差不多该把那几本搁着没有进展的名人录给完成,属下记得里头有大部分的人是住在长安,少爷到长安去住一阵子,不正好吗?”阮秋色就是不懂“放弃”两个字要怎么写。

在她想办法找出内奸之时,恐会打草惊蛇,不希望他受到任何生命威胁的最好方法,便是把他送到她父亲那里。

“我不去。”杜晴春转过身,这次是背对她。“要去你自己去,或者你跟我去,否则我不出远门。”

“少爷这话实在有些任性。”从来不曾弃嫌过他,阮秋色这次为了找出内奸,搏大了。

没能把真正的心思说明,也不想令他操烦,她干脆用逼的。

杜晴春猛地弹坐起身,一脸开心的问:“你真的觉得我这样很任性?”

自从她开始疏远他后,他可说是用了千奇百怪的方法来吸引她的注意力,渴望从她身上看见不属于奴性的反应,最后全被她可怕的服从挡了回来。

如今这个甘愿做牛做马又逆来顺受的女人终于感觉到他的努力了,要他如何不高兴。

杜晴春脸上那得意得仿佛捉弄人得逞的孩子气笑容,令阮秋色一阵无语。

他在笑,单纯出自好心情的愉悦笑容,她不知道有多少年没看过了。

以前他会在她面前笑得很放心,很放松,把她当成最知心的那个人,她也以为自己能一辈子站在那个位置上。

但是,主与仆之间,天差地别。

人家说判若云泥,是有其道理的,她喜欢上浮云无尘的洁白,身为泥,又如何能去染脏云呢?

偏偏见到他的笑,是那样令她悸动,即使催促自己该有所反应,还是忍不住直盯着他。

吾之思,藏于心,拙于形……她的脑中浮现了早先看到的那句话,迷惘于文字表达的不可言的思念,迷惑在这片夜色下陌生又熟悉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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