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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人之福苦了谁 第10页

作者:单炜晴

“是嘛,老实说我好紧张。”类似傻笑的表情,他一直不敢告诉花雁行自己很紧张,手心湿了又湿,怎么擦都还是湿的,因为很紧张。

话题如愿被扯远,花雁行暗松了口气。

“怎说?”

“因为我们一起出游呀!”太过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不只有他这么认为。

邀了没有千次,但也不下百次,她首次答应和他出游,要他如何不开心,不惶惶紧张?

他的心思写在脸上,她早已看清。

“嗯。”垂落螓首,她轻诺。

为何他总能如此诚实,面对自己的心情可以毫不犹豫地和她分享,不怕被她嘲笑吗?

不是疑问的结尾,却令她好生困惑。

为他的直率,为自己的多心。

他坦率得让她自卑,打从心底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耻。

“花雁行?!”突兀的女音打进他们之间。

花雁行纤细的身躯一震。

尖细女音混杂着一种令人厌恶的特质,使得一股冷意由背脊蹿升上颈椎,她认得声音的主人,也曾发誓再也不要碰到她。

“你认识?”正对着那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齐壬符低头问花雁行。

不!她不认识!

花雁行在心中否认,嘴闭得很紧。

女人在三两步的距离外,挑眉讪笑,“她当然认识我,这辈子想忘还不见得忘得了呢!”

冷意将她冻结在原地,动弹不得。

“花雁?”察觉她脸色苍白,两眼无神,他唤了声。

没有抬头,她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

为何会碰见她?这里是长安京不是吗?她离那个是非之地已经好远好远了。天地之大,为何又让她碰见了这辈子最不想碰见的人之一?

要逃吗?

懊死的双腿快动呀!

脑海里的咒骂无法驱赶像生根似的两条腿,花雁行僵在原处,连发出声音都很困难。

“怎么,逃了这么远以后变哑巴啦?”女人打定主意不走,刺耳的话一出口便停不了,“到了长安京还是一样到处找有妇之夫吗?长安京达官显要多,该不会所有人都跟你有染吧!”

面如死灰,绝对是形容花雁行现在的脸色。

这下她不只动不了,全身更是不住地发颤,连看女人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齐壬符仔细地凝视她。

眼神由一开始的空洞茫然转变为畏怯恐惧,遇到天敌的小动物不过如此。

她在害怕,而且是异常地害怕。

“你是谁?”他往前站了一步挡住花雁行瑟缩的身影,敛去柔和如暖日的眸光,那张可爱讨喜的女圭女圭脸端起冷绝的神情。

被他浑身散发的王者风范给怔住,女人不自觉地退了一步,随即又感到有失颜面。

“用不着你管,这是我和这抢人丈夫的狐狸精的事!”为了壮胆,女人向前跨了两步,直接对上齐壬符。

“如果你说的是花雁,那就与我有关。”外表一派冷静,连语气都无波动,实际上有多生气只有他自个儿知道。

女人放声大笑,“哈!你也是拜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也许你该问问她以前做过什么事。”

不……不要说出来……

尖锐的话语像是锐剑划在花雁行的心上,她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不希望被他听见,所有众矢之的的日子,被深埋的过去,谁都可以,唯独不愿被他听见。

他是现在唯一愿意真心对待她的人呀!

脑海里的思绪千回百转,但找不回声音,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可是,他说了——

“最伤人的不是任何一把宝剑利器,而是带有恶意的言词。”齐壬符的侧面看起来凛然而威严,不像是他会有的神情,但出现在他脸上却没有半丝不和谐。

花雁行茫然的抬头,看着他。

为什么不走?这种难堪的场面,他为什么不走还留下来?

颤巍巍地伸出小手,原想推开他的,却在指梢触碰到红绢衣袍的瞬间,深深地揪紧不放。

推不开他。

在她心中永远像个不长进的弟弟的他,此刻的背影比任何人都还要高大,让她有种想放心依赖,将一切交付给他解决的念头。

“本王要你和花雁道歉。”感觉到她无言的信任,齐壬符更坚决自己没错,错的是伤了她的人。

他怎么能任由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随便伤害花雁行!

花雁行茫茫扬首,注视那线条刚毅的下颌。

在她面前,他从不称自己“本王”。

是为了帮她出头吗?还是一如他常说的不需要敬语?不管是哪个,现下都不是探究的时候。

“为何要道歉?”女人不是本地人,所以不识得齐壬符,泼辣地反问。

“你当众侮辱她,难道不该道歉?”齐壬符不在意,他只惦记着花雁行被伤害的事。

“谁说我侮辱她来着?那都是事实!”女人嗤笑,仿佛那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你再说!”齐壬符浓眉倒竖,黑润有神的眼瞪着她。

“说就说,谁怕谁!”气焰嚣张的女人又往前站了一步,越来越不怕他。

女人的话令花雁行全身冰冷。

他之所以会替她出头,全是因为不认识以前的她,不知道自己做过多么令人切齿的可恶之事,如果真被他知道了呢?

他还会像现在这样愿意挡在她面前吗?或者会变成另一个对她指指点点的人?

没有勇气去探知他的反应,她终于开口了——

“够了。”她禁不起,禁不起被他厌恶。

“花雁?”齐壬符讶然回头。

“走了。”她冷冽的神情更甚以往。

“可是她还没道歉……”

“不用道歉了。”花雁行清亮的眸心是一片冰冷,“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

清脆的声响,碎了一地。

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她会在自己说出口的话里,听见心碎的声音。

雨季没有结束,另一场倾盆大雨狂打在心头。

第5章(1)

“紫阳姑娘身体微恙,不方便见客,王爷还是请回吧。”

沉默。

无端地漫天盖地。

侧躺在床榻上,花雁行静静聆听门外常春替她婉拒齐壬符的探望。

凝滞的氛围大范围地影响到她四周,沉默不语的时间过长,长得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常春大概也被吓住了。

她料想得到,却没有打算起身面对他。

良久,终于窜入他的声音——

“请花雁保重,我会再来。”没有打破沉默反而更加闷窒。

好冷。

头一次,他的声音冷得令她忍不住发颤。

他一定知道她是装病。

同样的借口能骗他几次?或许打从一开始,他便知晓这是她敷衍的话,而且还要别人帮她说。

她甚至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将他拒于门外。

“紫阳姑娘,王爷走了。”没有踏进房内打扰她,常春在门外低声禀报。

她知道,渐远的脚步声泄露了一切。

他失望、不解、低落和隐藏心底深处的一丝愠怒,随着越来越消逝的足音,只是更加地叩印在她心上。

“你也下去吧。”

“是。”常春退下。

花雁行凝神侧耳细听。

徒劳无功,她在常春的脚步中,什么也听不见。

她,似乎越来越了解他,仅是足音便能探知他的心情,可跟在她身旁更久的常春,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太靠近了。

他太靠近她的心。

比任何人都还要靠近的距离,逼得她只能后退。

他是否对她的回避不能谅解?

也好,就这样吧。

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她早已舍弃,就是怕被纠缠才远离家乡来到这没有熟人的长安京,是她想得太美好,自以为离开了就神不知鬼不觉。

原来不管天空再辽阔无边,只要活在这片土地上,她便是只飞不高、走不远的鸟儿。

一辈子被困着。

被可恨的过去,永远囚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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