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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歌(下) 第11页

作者:黑洁明

她继续保持着沉默,小手却揪紧了膝头上的衣。

他将她的发,凑到了鼻端,吸了口气,哑声再道:“你不知道,当我晓得,你不是宋应天的妻时,我有多开心。当你告诉我,他不是你的男人时,我只想着,也许我可以拥有你,或许你能是我的……”

她不应,他也不急,只将大手挽转,缓缓将那青丝在手上左缠一圈,然后右绕一圈,握得满手,让她柔软的发,裹着他,缓声低语。

“若你是我的,该多好?多好?”

他悄声说着心底的渴望,让那满心的希冀,回荡在寂静的空气里。

“我从来不曾如此在乎过任何姑娘,从来不曾如此想要一个女人,在我还来不及多想时,你就那样入了我的心。”

天色,渐渐暗了。

屋子里好静,屋外的雪,像吸走了所有的声音,除了……他。

白露不敢回首,不敢动弹,只能咬着唇,听着他的嗓子,低且哑,吐出一句又一句真心的话语。

“然后,你和我在一起了,我不敢相信,你竟愿意和我在一起,几乎就像是我的。”

他握紧了她的发,声更哑。

“我知你受过苦,知你其实很脆弱,你和我一起,只是因为身边需要有人陪。”

不是这样的,不只是因为这样。

反驳的话,几乎就要出口,她紧抿着唇,强忍着,忍着说不出的苦,忍着难以遏止的痛。

“我告诉自己,不要奢望太多,别再渴求更多,你和我,是那么的不同。我只是个懂得在杀伐中求生的莽汉,你却是个教养良好、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你不可能真的看得上我。”

他垂眼看着手中缠绕着他的青丝,说着:“可就算只是一时也是好的,让我能小小的,作一个梦。让我能在你心中,拥有一个位置,就好。”

就好。

她身微颤,手揪得更紧更紧,藏在眼眶的泪,早已滑落下来。

“但,你替我洗了脚。”

身后的男人,似乎靠得更近,他的体温包围着她,温暖着她。

“我开始想,忍不住妄想起来,想着更多、更多,想着原来我也能过这种生活,想着原来你要的不只是一时,想着或许你心同我心,想着若我敢开口,你可能真的愿意,嫁给我……”

她闭上眼,咬着唇,死命忍住到嘴的呜咽。

“那一夜,我原以为你会为我感到心疼、不舍,原以为只要我掏心掏肺,你就会投向我的怀抱。谁知,你心那么狠。我把心都掏给了你,你却弃如敝屣。”

一颗心,疼若滴出了血。

“我离开后,曾想喝得烂醉,买了酒,却喝不下去。你会怕的啊,怕喝了酒的男人。可我管你做什么,你宁死也要包庇别人,宁愿将我推开,也不肯让我帮你。但明知如此,我却还是喝不下那壶酒……”

他自嘲的笑了,那狼狈的干笑,教她心更痛。

“我把它倒了,在城里走了一日。”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道:“我想着,为何你能那么狠心?你这么恼、这般气,真是因为我骗了你,抑或只是因为你家少爷回来了?你真只是为还恩情,才会如此?抑或你心里,其实一直有着他,我只是个代替品?我想着,原来一切只是我自作多情……”

他松开手了,她知道,她能感觉到长发滑出了他的手掌,落到了地上。

她心一痛,以为他要走,却听他嗄哑开了口:“你若对我无情,为何要替我挡刀?为何要替我洗脚?为什么……要让我上你的床?”

那句句苦涩的逼问,教她泪如雨下。

“我只是……”她逼自己开口,却无法将话说完。

“只是什么?”他问。

“寂寞……”她在寒气中,抖着唇,吐出这两个字。

“你看着我说。”

她不能,她做不到。

上一回,她已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她没有办法当着他的面,看着他的眼,再砍他一刀。

宾烫的热泪,落了一滴,又一滴。

看着那小小抖颤的肩头,瞧着她挺得笔直的背脊,他不舍的伸出长臂,环住了她,将那连哭都不敢出声的小女人,拉到腿上,揽在怀中。

她的泪,洒落他的铁臂,湿了他卷起的袖口。

她没有挣扎,她做不到。

他能感觉她止不住的颤抖,那般苦、这么痛。

“寂寞也行。”他靠在她耳畔,悄声道:“也好。”

这一句,教她几近崩溃。

白露攀着他从后环着自己的铁臂,泣不成声,几近恳求的道着歉:“是我……是我的错……你忘了我吧……把我忘了……”

这些话,多伤心。

可这一回,他有的只是心疼,不再气恼。

“我忘不掉,我没有那个能耐。”他抚着她泪湿的小脸,温柔的环抱着她道:“你不知,这些天,我看你为别的男人洗衣铺床,有多恨;看你为别的男人添饭倒茶,有多恼。我嫉妒得眼都绿了,恨不能自己才是宋家的少爷,才是那个当年救你的男人。”

这些日子,当他回到这座岛上时,他无法不去注意到,她和那宋家少爷看来有多匹配、多登对,他们俩一个俊美斯文、一个温柔婉约,当他俩站在一起,根本有若金童玉女一般。

“我记得初来乍到,县府的衙卫告诉我,宋家少爷光靠那张脸就能迷得姑娘们神魂颠倒时,我还嗤笑过。”

他怀抱着那倔强心狠的女人,低哑的说:“每个人都认为你是宋家未过门的媳妇,即便我总觉你待我那般不同,堂里还是有人坚持认为你是他的人,之前我还不懂为什么,可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时,我懂了。”

他俩佳偶天成、郎才女貌,任谁瞧了,都会认为他们是天作之合。

“宋应天有钱有才,俊美无俦,文武双才,我呢?我有什么?除了这一身伤,除了几个小钱,我什么都没有。若你心里想的男人是他,你实话告诉我一声,我不会多怨什么。毕竟,当你有宋应天那样的男人可以选,为何要选择像我这样的莽汉?”

他的话,让她泪掉得更凶了,整个人在他怀中蜷缩成一团,抖颤得如雪中的小猫,虽然还是没回首,可她的小手却宛若溺水的人抱着浮木一般,紧紧攀扣着他环在她身前拥抱着她的双手。

“是吗?”他将脸埋在她颈窝,哑声再问:“你为他洗衣作饭,为他整理房间,为他经营药堂,是因为你想的男人,是他吗?”

他说的每一句,都刨挖着她的心,痛得她难以呼吸,教她哭成了泪人儿。

在他的逼问下,她终于再禁不住,崩溃的摇着头低泣,泪水又跟着如珍珠般洒落一地。

“你让阿澪对我为所欲为,是因为嫌弃我吗?”他再问。

她哭着再摇头。

她怎会嫌弃?怎会嫌弃?她是不得不啊——

他捣着她的心口,将她压在他的心上。

“我不会要你别再为他折衣,别再为他整理,别再为他经营药堂。我不会再要你信我,不会要你把一切都说清楚,不会逼你让我帮忙,我回来不是为了查案,我会回来,只是想知道一件事——”

第13章(2)

天,更暗了,好暗好暗。

雪还在窗外飘着,他的身子却早巳煨暖了她。

“白露……”

他嗄哑唤着她的名,大手覆在她的心上,在她耳边轻轻的问了一句话。

“你心里,想的男人,可是我?”

他问得好小声好小声,暗哑的嗓音,带着难以掩藏的渴望,隐隐带着不安的忐忑与万般的希冀。

“可是我?”

她抖着、颤着、哭着,明知应了,他就不会再走,明知答了,只会再伤他一回,只是让他怀抱了短暂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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