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不弃瞪了师妹一眼,鲁清墨则连抬头都懒,径自吃食糕点,暗自庆幸跑得快。
难怪觉得那玉笛熟悉,原来是那人的啊,知道玉笛下落,那家伙没多久就会出现了,为自由着想,她不跑不行。
至于欧阳不弃似乎真铁了心要娶她为妻,硬要带她去跟无相门的老头拜寿,等寿宴完就带她回家拜见高堂……她很好奇,当他知道她的过去后,还有胆子要娶她吗?
她不知道,也还没打算说,倒要看看他能做到什么地步,至少在两人面前还有无相门这关!
苞欧阳不弃刚离开柳家庄不过十里路,他们便巧遇也要回师门的何语盈等人,本以为他们要等回师门才能解毒,但他们运气不错,身上的毒被与“邪手医仙”齐名的“慈心圣手”杭君山给解了,不过也因为解毒,跟鲁清墨他们一样多耽误了几天,才会在回无相门的路上相遇。
同行六人,心思各异,弥漫着一股诡谲气氛。
陶逸飞喜美色,眼光自是追随着百年难得一见的大美女,而童青遥心仪欧阳不弃,碍于何师妹同样钟情于他,故而不敢有太大操作表达爱意,何语盈似不在意,但眼光比童青遥锐利,身边的婢女则很会看主子脸色,一行都瞪着鲁清墨。
这些鲁清墨都不以为意,倒是欧阳不弃有些奇怪,似有心事。
“鲁姑娘真像个孩子,光吃甜食不吃菜,要不要试试这道凤凰展翅?这可是悦来客栈的名菜,真材实料,跟外面价廉的东西不一样。”何语盈笑容甜美,还颇有主人之姿的帮鲁清墨夹菜。
可她岂会听不出对方的嘲讽之意,先是笑她幼稚不若她的得体,又说她廉价,比不上她这千金之身的凤凰。
筷子一拿,抬手一伸,她迅速将对方夹的菜挡住,“鸡当不了凤凰,自称凤凰只是可笑可怜,我不吃这种没格调的鸡。”说好听点叫凤凰展翅,也不过就是作工比外面精致的烤脆鸡罢了。
闻言,何语盈当下变了脸色,一副被欺负般含泪欲泣。
陶逸飞光顾着沉浸于天仙在眼前的梦境,没说话,童青遥便发难,“妳这妖女不仅不识货,还不识好人心!”
“无礼。”欧阳不弃当下不高兴的训斥。
“可是……”
这一闹,最乐的人非鲁清墨莫属。好好笑喔,他们这群人凑在一起还真有好戏看。
她身子一侧,贴着欧阳不弃说话,“柳家庄的事解决了吗?”
“我提点过半垂了,但毕竟跟柳老夫人有关,他还在想怎么处理。”
“你还挺聪明的。”她不过多说了一句“柳倩儿是病谤非毒根”,他就知道反推杨玉扣是让人下毒才会不孕。
当初以柳枝刺杨玉扣是想小惩对自己不敬的人,却恰巧让她从血里闻到毒的味道,也幸好是毒,毕竟她不是真学医,解毒她可比治病在行。
他亲昵的揉揉她的发,扬笑,“我本来就很聪明。”
从柳家庄的事,他更相信他的墨儿虽不受礼教管束,做事却有自己一套原则。
反推玉扣不能生育后的得利者,随即让人想到柳老夫人手帕交的女儿,这一牵连,下毒者的范围缩小,但在还不确定是谁时,墨儿选择沉默,这么替人着想的性格,更叫他想疼宠她……但她愿意让他疼宠吗?
思及此,他忍不住问出口,“妳认识平定南蛮的西晁将军?”
像是不能碰的伤口,一听到“西晁将军”四个字,鲁清墨又是一震,四两拨千金,“不认识。”
他眼露深意,“不认识?湛家声名远播,位居九公之列,身受皇恩器重,乃是当朝栋梁,很少有人不认识。”
湛家同时也是皇朝里一则传奇——
据闻九王爷湛琊乃先皇血脉,不意流落民间,为湛姓武人收养,直到成年后考取武举人,才由当年照顾他的太监认出,在皇室认可下重认血亲。
由于湛姓武夫终身未娶,为报养育之恩,重回皇家的九王爷坚持不改姓,以湛姓入主朝堂,并生有七子,同为沙场战将,捍卫边疆领土。
较为时下的三妻四妾,生性豪迈的九王爷只专情于元配夫人,七子皆为夫人所出,并无偏房侍妾,夫妻情深令人津津乐道。
但乡野间也有一说,湛琊中年偶遇一江湖侠女,从此倾心,带回王爷府与正室并为二妻,专宠有加,故而冷落爱妻,引来元配妒恨。
而后传言甚多,一说王爷夫人由爱生妒,毒杀了二夫人,致使一代红颜香消玉殒,王爷悲伤不已,与妻反目成仇,终至决裂。
另有一说,元配为了抢回丈夫的宠爱,故将新妇美貌绘于图上送入宫中,让三千粉黛尤不足的皇上大动龙心,下令九王爷割爱,册封其妻为贵妃。
虽说都有其可能性,但以后者为真居多,因为当年的九王爷确实和皇上有过一番剧烈争执,甚至带兵包围皇宫,扬言逆反,此事民间皆知,闹得沸沸扬扬,后来不知怎么平息,只知皇家手足再无来往,九王爷多次抗命拒绝出征,而皇上却未下重令严惩,想必有理亏。
“哼,皇恩器重、当朝栋梁又如何?天子脚下,宠臣跟贱民何异?还不都得当应声虫……”说到一半,鲁清墨忽地垂首不语。
“怎么了?怎么不说了?”
她抬起头,提防似的看他,“你想打探什么?”
欧阳不弃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幽黑的双眸中透着了悟。“好,妳不说我不问,不管妳心里藏了多少难以告人的往事,我只要妳记住,妳并不孤单,我会一直陪在妳身边。”
一句话就让她卸了戒备,心口一暖,“我……”
似看出她的心意,他伸臂一揽,将她带入怀中。“别担心,我在这里。”
片刻,她樱唇轻启,声若蚊蚋,“其实我有点想见他。”虽然黏人,但也一样能给人温暖的感觉。
“他?”
“西晃将军。”
“妳、妳想见他……”欧阳不弃忽觉口角含涩,一丝躁意浮上胸口。
“很想很想……”鲁清墨的语气里藏着深切的渴望,却深深压抑着。
冷静的吸口气,他尽量以和缓语调说:“若妳真想见他,我可以安排。”
难道他真的会错意了,她心里那个人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此刻的欧阳不弃并不平静,脑中思绪翻转不休,凝视她的温眸,轻易地接收到她满腔的悲愤和憎怨。
就在他以为她决心隐瞒一切时,那珠玉般的亮泽朱唇却轻轻蠕动,他必须很仔细的弯聆听,才能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我不能见他,我会替他惹来很大的麻烦,很大很大、抄家灭族……”鲁清墨幽幽说着。就是这张脸为她带来灾难,有家归不得,有亲不能认,飘零如落花,归也春泥,难灿绽。
“抄家灭族?”
“记得我说过的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不犯人不代表人不犯我。”这世间的人都是自私的,只为自身利益着想,伤害他人在所不惜。
“跟皇室有关?”想起在杏花楼前她说的话,他不得不怀疑她的身世。
“我的天仙姿容让人情不自禁,上自帝王下至贩夫走卒,人人都想得到我。”却没有人愿意先问过她。
“墨儿……”他顿时明白她话中之意,朗目为之一闪利芒。
她的美的确会引来各方争夺,不论她愿不愿意,接踵而至的纷争,将随她的日益娇艳而大起干戈,谁拥有了她,也就意味着将与天下人为敌。
难怪她从不在同一地方待太久,难怪她笑看生死,不觉别人的死活与她何干,因为她一旦停下来,多了关怀之心,后果将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