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身体一向赢弱,初次有孕却遭此变放,恐怕将来会留下病谤,有些女子因此一生都难以受孕也是有的。”
慕容佩退后一步,脚下有些虚浮,从不觉得这个女子对自己有多重要,但当她身处鬼门关外,他才发现自己这般不舍,恨不得伸出手,将她的灵魂紧紧握在掌心,不要离他而去。
他已经失去了玉惑,断不能再失去生命中的两一个她!
“满目山河空望远,不如怜取眼前人”,这是玉惑给他的诗,当初读来只觉得伤感,如今却有所顿悟。
“老夫已给夫人用了药,能不能彻底康复要看夫人的造化了。还望丞相多加怜恤夫人,亲自在床侧照顾为好。”
慕容佩没有再说什么,只黯然颔首,转身吩咐侍卫给大夫重金酬谢,便往里屋走去。
室内很昏暗,层层叠叠的帐幔沉重得让人窒息。他记得,她是一个喜欢阳光的女子,窗子总是开着,令轻风徐缓吹拂,无比惬意,不像现在。
现在,她躺在床上,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枯萎的花朵,让他心尖有一种激烈的疼痛。
假如,假如这一次她能健健康康活下来,她要他做什么,他觉得自己都会心甘情愿。
慕容佩坐至榻前,轻轻握起她一只柔荑,搁至颊边。
她的手很冰冷,失去了血色,就像寒冬腊月里的一捧雪,冷意直渗到他的骨髓里,让他打了一个寒战。
“巳巳——”他不由自主低柔地唤她的名字,指月复抚模她的脸蛋,生怕她真的就此长眠不醒。
“嗯……”她发出一声模糊的申吟,杏眼微睁,表情恍恍惚惚,好半晌才认出他来。“慕容……”她如此叫他。
她一直叫他“丞相”,唯有在意识朦胧时才这般亲昵。
从前,他对这样的称呼有些抗拒,只觉得这世上唯独玉惑才有此资格,但现在,听她这样喊,他却感动无比。
“慕容,我好疼……”她喃喃道,像是在向他撒娇。
这句话,让他的泪水都快滑落。当下理智全数溃散,顾不得其他,他解下外衣,躺至她身侧,轻轻揽住她。
世上最佳的良药恐怕也缓解不了她的疼痛,如果他的身体可以给她一点慰藉,又有何妨?
“慕容,我是不是要死了?”她的小手攀到他的胸前,紧紧抓着他的前襟,“好不容易跟你在一起……我舍不得死……”
“谁说你要死了?”他在她耳边宽慰,“就算阎王来了,我也会救你的。”
“慕容,我以为……你一直恨我。”她的神志尚未清醒,还当自己是原来的赵玉惑,而他是被自己遗弃的男子。
“谁说的?”他不禁有些哽咽。
“那你吻我一下……”她往他怀里缩了缩,“吻我一下,就不疼了。”
第6章(2)
这句话,好熟悉。
当年玉惑也是这般,赖在他的臂弯中.对他的温柔强取豪夺,蛮不讲理。
但他就喜欢这样,每个女孩都有这般放纵的权利,等着世上最疼惜她的男子乐意满足她。
他翻过身子,拥住她的娇躯,唇吻像蜂落到花办上一般轻柔。
昔日蔷薇花办一般的小嘴失去了水润与色泽。变得干燥而苍白。他一边吻着,一边觉得鼻尖酸涩。
如果这样可以维系她的生命,他情愿一辈子这样待她,哪怕辜负与玉惑之间的爱情。
慕容佩的气息渐渐迷乱在她的馨香之中,坚决的意志原来如此容易崩溃,让他始料不及。
***
赵玉惑醒来的时候,已是清晨。
她只觉得周身暖暖的,不似往日,手足冰凉。
她看到慕容佩的脸近在枕畔,他的双臂紧紧拥着她,仿佛纠缠的藤蔓,对她的身体眷恋不舍。
一切似乎回到了他们的少年时期,那段倾心相爱的日子,如此甜蜜,难怪他一直沉溺不忘,就像她一样。
赵玉惑微微笑了,柔软的唇凑上去,轻轻在他颊边浅啄,品尝他肌肤的味道,那是如三月踏春时闻见的原野气息。
慕容佩动了一下,瞬时醒转。
他一夜浅眠,生怕她病况有变,此刻一睁眼便对上了她恢复神采的眸子,不由得心中一宽。
“好点了吗?”他拥着她纤腰的双手没有放开,不像从前与她保持生疏的距离,从这个清晨开始,他真真正正把她当成自己的妻子。
“好多了——”她的双颊微微泛红,“多谢丞相牵挂。”
这话倒让他笑了。
“傻瓜,还叫我丞相?”见她娇俏的容颜,他匆地有逗弄她的兴致,咬着她的耳垂道,“都这般了……”
“慕容……”她的心仿佛绽放一朵艳红的蔷薇,要知道,她盼这一刻,已经盼了太久。
终于,他还是爱上了她。
穿过层层迷雾,刺透身分与伪装,他仍旧爱上了她的灵魂。得到如此圆满的结果,她此生足矣。
“巳巳,我们成亲吧——”他忽然道,“我要为你补办一场婚礼,让你成为举世钦羡的慕容夫人。”
补办婚礼?这句话,他从前也说过,但当时不过是愧疚,不像此刻,不带一丝勉强,是真心诚意,要给她幸福。
“不,不必了,”她轻声答,“我不希罕举世钦羡,我只要做你真心喜爱的妻子。”
这话让他心间驿动,俊颜泛起一丝如水般的温柔,侧身过去,深深吻她。
这一次,他没有酒醉、没有媚药,却依旧情不自禁。这一刻,他很明白自己的感情……
不管她是否来历不明,不管她是否是细作,他决定,这辈子都要好好疼惜她,他不能遗弃她。
心中这样想着,亲吻她的时候越发情意深浓,吻得她全身激颤,微微娇喘,他自己也越发难以把持……
“丞相——”窗外传来侍卫的低唤声,“丞相起身了吗?”
“什么事?”他捂住她的耳朵,生怕惊扰了她,这才朗声道。
赵玉惑伏在他的胸口,静静听他的心跳声,还有他与侍卫的一对一答。
“贺老将军来访。”侍卫道。
“不见。”慕容佩眉心略蹙,想也没想,当下拒绝。
“贺老将军说,丞相不日要返回离国,务必让他为丞相饯行。”
慕容佩沉默,半晌无语,仿佛陷入为难的境地。
“去见一见,也无妨吧?”赵玉惑很明白他的心思,不禁劝道。
“没那么简单,”他藏抑在心头的话语终于对她吐露,“他是来索债的。”
“索债?”赵玉惑笑了,“见帝姬一面,就要调动离国十万兵马助他贺家谋反?这也欺人太甚了。况且帝姬应该不知这谋反之事,一边是她兄长,一边是她丈夫,果真动了千戈,帝姬该如何自处?”
他微讶的瞧向她,“不错,所以我才不愿见他。”
“不如,让我去见见这位贺老将军?”赵玉惑忽然道。
“你?”慕容佩一怔。
“怕我去会丢脸吗?”赵玉惑笑道,“有时候,丈夫不方便出面的事,让妻子去解决反而比较好。我一介女流,不懂朝堂政治,想必那贺老将军也是如此认为,而与我无话可说,如此正好让他速去。”
若换了平常、换了别人,这个提议他肯定不赞成,但此时此刻,她在他耳边软语呢喃,倒让他微微心动。
“来人——”他吩咐侍卫道,“请老将军先至花厅饮茶,我一会儿带夫人前去。”
“别啊,”趟玉惑却道,“就请贺老将军至这厢房来,我就坐在榻上见他。”
“为何?”慕容佩迷惑。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她俏皮地眨眨眼睛,推着他的手臂,“快去!”
慕容佩无可奈何,但看着她撒娇的模样,却也无法拒绝。任由她胡闹吧……就当,是一个丈夫对妻子的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