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这是在唤谁?
苏巳巳半晌没回过神来,只转身诧异地望着来人。
“皇上吩咐下来,一旦帝姬转醒,立刻禀报,”婢女笑盈盈上前,扶她坐下,“这下好了,请让奴婢替帝姬梳妆。”
“帝姬?”她觉得自己连说话都有些困难,“这位姊姊……你是在叫我吗?”
“帝姬,你怎么了?”那婢女狠吃了一惊,忙蹲到她膝边仔细端详,“是了,太医说帝姬醒后或许会失去一些记忆,看来果然如此。”
“失去记忆?”天啊,她倒宁可自己失忆,也比现在这种莫名的状况好。
难道她已经溺水而亡,轮回转世,再度为人?
那上苍也太厚待她了,是看在她前世凄楚的份上让她投生于皇家,给她一世荣华?
她其实并不在乎生死,只是有些事情尚未得到答案,她不想带着遗憾抹灭前一世的记忆……
“这是哪里?”苏巳巳听见自己问道:“现在是什么年月?”
“帝姬,你真不记得了?”婢女焦急地望着她,“这里是彤霞殿,现在是玄华五年。”
玄华五年?难道她还在夏楚?还是她落水的那一年?
这么说……她并没有轮回,依旧锁在这个时空,这个年月。
“当今皇上仍是睦帝?”苏巳巳迟疑地道:“那……我是谁?为何,你唤我帝姬?”
“因为您是睦帝唯一的亲妹,玉惑帝姬啊!”婢女小心翼翼地道:“帝姬,您真的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玉惑帝姬?呵,是了,她知道夏楚国鼎鼎大名的玉惑帝姬,天下谁人不知?
这些年她在将军府中,亦早已听说关于这位帝姬的奇闻轶事。
据悉,这位玉惑帝姬,本名就叫赵玉惑。通常为了避讳,封号不会用自己的闺名,但她就是我行我素,亲自向睦帝请命,昭告天下“玉惑”是她唯一的名字。
据悉这位玉惑帝姬自幼充当男孩教养,文韬武略不在睦帝之下,先皇驾崩之时,还曾有意立她为女帝。
然而她终究为了夏楚的稳定,让位于兄长,隐居幕后。
但睦帝对她向来倚重,国中大事无论急缓皆与她商议,她轻轻皱一皱眉,整个夏楚都会动荡三分。
玉惑帝姬是夏楚女子的骄傲,她也曾一度引以为荣。
没想到如今她竟变成了她?到底是什么神奇的力量让她拥有玉惑帝姬的面容?
就算作梦,她也不敢奢望自己变成玉惑帝姬啊……
“这位姊姊叫什么名字?”苏巳巳迷惑地看着眼前的婢女。
“帝姬您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名唤绿宛。”那婢女连忙答。
“哦,绿宛……”她习惯了称唤别人姊姊,在将军府的时候就是这样,一时间改不过来,“我昏迷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帝姬微服出访,路遇劫匪,惊了马儿,结果连人带车摔入河中,等护驾侍卫赶到,帝姬已经呛水昏迷,幸好抢救及时,没有性命之忧。”
没错,应该就是那一天了!河边,马车,撞击,坠落……难道她灵魂出壳,附在玉惑帝姬的身体里?
“绿宛,跟我一同落水的那个女子呢?”苏巳巳急问。
“哪个女子?”她摇头不知,“当时只救起帝姬一人,河中再无旁人啊!”
难道她的身体已经随水飘走了?那么,玉惑帝姬的魂魄又在哪里?
苏巳巳只觉得眼前这番遭遇如此诡异荒诞,扑朔迷离,想解却无从解起。
事到如今,只有暂时代替玉惑帝姬在这宫帏中生活下去,直至找到灵魂归位的方法。
可是,她这样一个无知无识的丫头真能成功假冒,不露出一点儿破绽?
她在迷惑中涌起一丝害怕,彷佛迷雾中找不到归路,只觉得无依无助,天地苍茫。
幸好,她还可以假装失忆。
“皇妹,你可大好了?”
没想到睦帝赵阕宇竟是如此年轻俊朗的男子,与戏台上那些戴着假胡子的皇帝老头儿毫不相似,他从无严肃拘谨的神态,总是那般调皮笑着,精明的眼眸熠熠发光,不似她的兄长,倒像她的弟弟。
苏巳巳相信这对兄妹感情的确极好,每天下了朝,赵阕宇第一件事情就是到彤霞殿探望,嘘寒问暖,送东送西,就连后宫最最受宠的嫔妃,大概也没受过这般关怀。
久而久之,苏巳巳倒真把他当自己亲人一般,毕竟从小到大没人像赵阕宇这样待她。
其实冒充帝姬也不是什么难事,或许举止要优雅一些,说话要缓慢一些。她也算在将军府见过些世面,琴棋书画这些年也识得一二,断不会捅出什么楼子,丢太大的丑。
失忆真是一个很好的借口,遇上不懂的她便说不记得了。赵阕宇也不疑有他,总是为她耐心解释。
她养病这一两个月间,夏季渐渐转淡,到了秋风骤起时候。
她特别珍惜这明媚的秋色,每到下午便到御花园晒太阳,在新栽的绿菊旁饮一壶茶水,听宫伶弹唱。
今日一如往常,赵阕宇处理完朝务便陪她在此小坐间谈。
“多谢皇兄挂念,臣妹已经好多了,”苏巳巳道:“只是有些事情,脑中仍旧模糊。”
“不妨事,之前你为国事操劳诸多,也累坏了,”赵阕宇柔声说:“也趁着这次养病好好歇息。”
“臣妹听这曲子甚是特别,怎么跟宫中素来演奏的雅乐不太一样?”她一直觉得奇怪,今天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皇妹不喜欢吗?”他神秘笑道:“听人说,这是你前度南巡时偶然听到的曲子,回宫后一直念念不忘,某位有心人便替你寻来了曲谱,亲自教导宫伶演奏,希望助你玉体早日康复。”
“哦?难怪臣妹我觉得这曲中有民间风味,朴素有趣。”苏巳巳颔首,“如此说来,得好好感谢一下那寻曲之人。”
“拿什么感谢呢?”赵阕宇言中越发意味深长,“人家要的,可不是咱们能给的。”
“不能给?”她诧异不已,“这可奇了,天家什么没有,不能给他?”
“人家是要天家帝姬许配予他,”他莞尔道:“皇妹,你说皇兄能不能给?”
苏巳巳一怔,好半晌才明白其中意思。
原来这献曲之人是玉惑帝姬的爱慕者,想必亦是非富即贵之人,不求权财只为情。
说实话,这当下她倒是有些羡慕玉惑帝姬,能有人爱慕她如此……相比之下,那个连暗恋都遭唾弃的苏巳巳,实在太可怜了。
“皇兄,你说的这人到底是谁?”苏巳巳忽然很想知道此人的名字,“恕臣妹失忆。”
“说来也算与你匹配之人,”赵阕宇正色道:“他家朝中势力太大,朕本也打算嫁你过去牵制他家,只是……怕你忘不了慕容。”
慕容?打哪儿冒出一个慕容?是玉惑帝姬的旧情郎吗?
苏巳巳只觉得这其中的关系着实复杂,看来她说话得小心为妙。失忆归失忆,但若将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恋也遗忘,终归会惹人怀疑。
“皇兄说此人朝中势力太大?”她故作轻松笑问:“是丞相之子吗?”
“还以为你会问慕容是谁呢--”赵阕宇爱怜地拢起她的发丝,“无论如何,忘了他最好。”
她垂眸不答,彷佛回避一般,态度暧昧。
她想,这样是最适宜的表现吧。
“哟,说曹操,曹操到!”赵阕宇忽然望向花丛另一头,笑了起来,“那替你寻曲谱的人来了。”
苏巳巳一愣,好奇地抬头,目光与来人碰了个正着。
是他!
心猛烈狂跳,在她看清来人的容颜时,若非靠在椅上,她难保不会失态。
贺珩,时隔两个月,她终于又见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