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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兰 第23页

作者:典心

万一呢?

万一他错了呢?

窗外,冷风呼啸。金凛在石屋中,一次又一次的绕著圈子,被心中的疑惑纠缠著。

如果,关靖说谎呢?

如果,幽兰是无辜的呢?

他停下脚步,站在床边,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子,眼神里闪过复杂的情绪。这不是一场赌局,而是爱恨之间的分水岭,他无法判断,是该信任她的无辜,还是继续惩罚她的背叛。

因为这枚戒指、因为她不寻常的举动,他急切的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说明三年前的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谎言。

金凛走到窗口,推开窗扉,冷风立刻灌入室内。天色已黑,漫天的大雪,一阵又一阵的落下,他仰头对著窗外,发出一声长啸。

尖锐的啸音,响彻整座城,在雪夜里传得很远很远。

片刻之后,门上传来轻敲。

金凛开了门,门外的男人那巨大的身躯,几乎占去全部的门框。雷泽低垂著头,门廊上的火把,照亮他脸上、身上的无数刀疤。

“爷。”

金凛转身,徐声下令。

“我要你去南国,替我查一件事。”他需要真相。

雷泽想也不想,只答了一个字。

“是。”

第九章

静。

不知是什么,惊醒了她。

长长的眼睫,先是轻眨,而后缓缓的、无声的睁开。如水的眸子里,有著茫然,以及恍惚,她视线蒙胧,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手上的灼热,蔓延至全身,连续几天几夜的高烧,只是让她更虚弱。她像是作了许多许多的梦,每一个梦里,都有著金凛的身影。

离床不远处,有一扇窗。

窗外的雪,悄然飘落,像是一朵又一朵凋零的花。

幽兰全身虚软,使不上一丝力气。她朦胧的视线,在室内游走,好一会儿之后,才发觉石屋内,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几尺之外,有著一张宽大的石桌。桌上的烛火,照亮羊皮卷宗,黝黑有力的十指翻开著卷宗,偶尔发出沙沙的声响,一双漆黑的眸子,被烛火照亮,正在审视著卷宗,处理繁杂的事务。

这是梦吗?

她贪婪的注视著桌前的金凛,甚至舍不得眨眼。

就算,是梦也好。

只要见得到金凛,能这么静静的凝望他,对现在的她来说,都是一个奢侈至极的美梦。只有在梦里,他才是当年的那个他,他们之间没有那些误解,那些眼泪,以及心痛。

烛火摇曳,在那张好看的脸上,闪烁著光与影。她勉强的,稍稍挪移身子,想更靠近些,将心爱的男人看得更仔细。

软弱的身子,却不允许她移动。她的双手,甚至传来阵阵的疼,她低下头,茫然的看著包扎好的双手,记忆一点一滴的回来了,她慢慢想起那些争夺、咒骂、围观、烧伤。

原来,这不是梦吗?她只是痛昏过去了。

幽兰再度看向桌边。

是了,这并不是梦。

梦里的金凛,没有这么冷硬的表情;梦里的金凛,没有额角的那道疤;梦里的金凛,鼻骨并不会那样弯曲,像是遭人殴打过。她梦里的金凛,眼中是深深的温柔,总是抵著她的额,用那双好看的眼睛,对著她微笑……

温热的泪,悄悄滑下粉颊,她却仍睁著眼,舍不得闭上。要是闭上眼,她就看不到他了。

烛火摇曳,光影晃晃。

幽兰想起岩洞内的点点滴滴。

这一瞬间,时间彷佛静止。他与她像是都没有离开,在这私密的小天地,还是藏著只属於他们的爱恋……

蓦地,那双黑眸抬起,像是早已察觉她无声的注视,静默的看著她。

现实排山倒海而来,惊破了她营造的宁静。她紧缩著双肩,脸儿苍白,胆怯的望著他,僵硬的等著他再度恶言相向。

在我之后,又有几个男人睡过你?

想起金凛的指控,她忍不住畏缩。

必靖可真舍得,肯要亲妹妹做娼妓来当诱饵。而你,更是忠心得教我讶异,居然愿意为国捐躯。

你不知情?

相信?你不配说这两个字!

哭泣也是你的手段之一。

你想念替我暖床的滋味?

一句又一句指控、羞辱,都深深伤害了她。有某些夜里,她甚至会因为记起金凛曾说过的恶言,而从梦中惊醒。

当他起身,缓缓走到床边时,幽兰转过头去,不让他瞧见她眼中的泪,脆弱得无法再承受他恶毒的误解。

但,金凛只是站在床边,凝望著她,一句话都没说。

静。

石屋里,只有他与她的呼吸。

灼伤让幽尔虚弱不已,短暂的清醒,已经耗去她不少体力。她因为疲倦,缓缓闭上眼,但又警觉的睁开。

金凛还在床边。

他会说什么?

他会做什么?

她忐忑的等待著,神智却愈来愈朦胧。

长长的眼睫闭起,又睁开,而后再度闭起,重复了数次之后,倦累吞噬了清醒,她的眼睫沈重得无法再睁开。

朦胧间,在入梦的前一瞬间,她彷佛感受到,有一只组糙的大手,缓缓的、轻轻的,甚至微微颤抖的触模她的额。那举止里,只有纯粹的温柔。

她在梦中叹息。

这就是梦了吧?

只有在梦境里,金凛的触模才会这么徐缓、这么温柔……

泪水再次从眼角滑落,那只温柔的手则轻轻的,拭去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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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后,幽兰终於不再睡睡醒醒。清醒的时间多了,她这才察觉,自己的处境有了极大的变化。

她被安置在一间石屋内,睡在柔软的大床上,不但不再需要劳动,就连三餐也有人伺候著,大夫更是不时前来察看她的灼伤,随时为她换药,保持伤口的乾净,就怕她会再度因感染而发烧。

先前,指挥她劳动的巴娜,倒成了专职照顾她的人。

端到眼前的三餐,不再是冷硬的肉乾,而是熬得香浓的肉粥。见她食量小,巴娜还不肯死心,努力要她多吃些,才好快些恢复。

幽兰不明白,这些灼伤,为什么会让她所受的待遇,有了这么大的差异。巴娜只告诉她,这一切都是金凛的安排。

金凛。

她心爱的男人。

那个正误解她、恨著她的男人。

幽兰心里忐忑极了,不明白这样的对待,是另一个折磨的开始,还是他们之间,是否真的出现了某些转机?

几天之后的某夜,她才见到金凛。

他领著族人去狩猎,凯旋回来的时候,低沈的螺鸣传遍整座草原。女人们兴高采烈接过那些猎物,忙著去煮食与处理,男人们则是围著火、喝著酒,大声喧哗著,讨论狩猎途中的惊险状况。

大厅内闹哄哄的,吵杂的人声就连石屋里都清晰可闻。

已经入睡的幽兰,被声音吵醒。她在半梦半醒间,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巴娜压低嗓子说话的声音,还有一个低沈、沙哑的男性嗓音。

她蓦地醒了过来。

那是金凛的声音!

幽兰虚弱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身穿兽皮披肩,满肩是雪的金凛,在烛火下月兑去披肩的景况。巴娜走上前去,接过披肩,仔细的把雪拍乾净,才将兽皮垂挂在墙角的横木。

“凛……”

那一声轻唤,让他全身一僵。

半晌之后,金凛才转过头来,深沈的黑眸里,收敛著所有情绪,没有泄漏分毫。

面对他的注视,幽兰反而手足无措了。她咬了咬唇,揪握著柔软的兽皮,再抬起头来,看向挂著披肩的横木。横木是乌木,因为长年使用,漆黑得发亮,宽大的披肩挂在横木上,分亳不差,就像是量身所造。

她突然明白了。

这是金凛的房间,房里的一切,都是为他所造的,包括她现在躺的大床、盖的暖软兽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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