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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嫁(下) 第21页

作者:典心

“谁哭了,我才没哭!”

唉,这小女人,明明泪珠就掉不停,偏偏还要逞强!

他暗暗叹口气,开口再道:“其实,你昏迷的这些日子,公孙始终不眠不休,守在你身边,我知道你怨他错怪你。但是,他也是对你用情太深——”

哭得像兔子般红通通的眼,瞪了兄长一眼。

“他对我用情深才有鬼!”

“唉,他要是不在乎你,怎会那么轻易信了模棱两可的证言?就是在乎嘛,所以才会气昏了头。”皇甫仲言之凿凿,努力劝着。“你也晓得,他那种一板一眼的人,哪回不是非得人证、物证都齐了,才会定人的罪?”

龙无双咬着唇,望着窗外梅花,不肯答话。

皇甫仲又说:“我认识公孙二十多年,却从未见过他为了谁,会这般动气:也没见过他,像这几天这般,寸步不离的守着谁——嗯咳,当然啦,公文除外。”他轻咳一声,连忙又补充。“话说回来,他为了你,也舍下公文数日了。这不就表示,你在他心中的分量,比公文更重要吗?”

“那又怎么样?”龙无双握紧了拳,生气的槌着软垫。“你自己也听到了,他都说好了啊!”

皇甫仲一脸无奈,看着无辜的软垫,小声的提醒。“呃,无双,是你叫他休了你的,他不说好成吗?”

“我不管!我不要再听了,你回去、回去……”

她抓起软垫,就想朝皇甫仲丢,却只觉得全身无力,差点儿要从床上跌落,教她挫败得泪水又是成串的掉。

皇甫仲连忙接住她,连声哄着。

“好好好,我回去,我不说了,你别动气、别动气。”他抱着她,让她坐躺回床上。“我马上就回去,你好好休息,别气坏了身子,我立刻就回去。”

怕这妹子又闹脾气,他好声好气的安抚着,这才走出莲花阁,唤来丫鬟照料她。

丫鬟们福身,乖乖入内伺候。皇甫仲望着莲花阁那两扇雕花木门,被丫鬟关上,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难道,当初他下旨赐婚,真是做错了?

才停了半天的雪,这会儿又纷纷飘降下来。一旁的侍卫,立刻撑起了伞,替皇上遮雪。

皇甫仲深吸口气,转头看向守在莲花阁外的铁索,将一块玉牌递给他。

“如果有什么需要,皆可持朕的玉牌进宫。”

“是。”

铁索接过玉牌。

皇甫仲微一颔首,这才转身离去。

窗外的雪片片飞落。

书房里,公孙明德点亮了灯。

桌案上头,搁着一张纸、一枝笔、一只砚台、一条墨。他在灯下,无声的磨着墨。

飞雪如花,一阵又一阵,落地无声。

直到墨色深浓,公孙明德才放下墨条,拿起了毛笔,在砚海上蘸了蘸墨。

笔是狼毫,纸是宣纸,公孙明德悬腕于纸上。

只是,他凝神许久,却只能盯着那张白纸,始终没有落笔书写。

灯火跳燃,照亮一室。

时间缓缓流逝,公孙明德依然悬着腕,握着笔、看着纸。

在他脑海中浮现的,却全是龙无双的绰约身影。她的娇瞠、她的甜笑、她的自得,和那只会在他面前偶尔展现的温柔与羞怯。

还有剪碎的衣裳,冷硬的木钉椅子,跟她冻得红扑扑的脸儿——以及,她的愤怒委屈,与成串的泪。

她总是叫他相爷,只有在讽刺他的时候,才会故意喊他夫君,对他最亲昵的称呼,反而是一声“喂”。

那声“喂”仿佛还回响在耳边,仿佛她随时会推门而进,唠叨他埋首公文,直到夜半还不睡。

她是任性娇蛮,却也心细如发。

他却重重的伤了她,让她失去原有的夺目光彩,让她眼里的光芒,化为成串的泪水。

你要他休了我——

她虚弱的声音,灰白的容颜,依旧历历在目。公孙明德深吸口气,几次都下定决心,预备下笔,但偏偏他用尽了力气,这封休书就是写不下去。

他无法不想她。

她是刀子嘴没错,不论什么事情,总爱和他辩上一辩;但是,她却也有颗豆腐心,府里的老老少少,她全都照顾有加。

对他,她更是处处周到。

爱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晓得她的用心,就他没有察觉。直到他察觉时,一切已经太迟。

思绪不断起伏,胸口隐隐作瘙着,几个时辰过去了,一封休书,他半个字都还没写。

笔上的墨早干涸,宣纸依旧纯白如雪。

窗外天色微亮,远处公鸡啼鸣着。桌上的油灯也已燃尽,不知何时,已经熄了。

看着桌案上这张白纸,公孙明德只觉得喉间莫名干涩。

直到这一刻,他才晓得,原来,他公孙明德也有做不到的事;直到这一刻,他才认命的对自己承认,原来,他早已将她放入了心底。

徐徐的,公孙明德终于搁下了笔,抬头望向窗外。

外头仍下着雪,厚厚的雪云布满天际,天色虽然阴霾,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早已过了早朝的时辰。

十八年来,他第一次忘了上朝的时辰。

十八年来,他第一次忘了公孙家代代相传的家训。

十八年来,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真真正正想要的是什么。

鲍孙明德看着远方,定了定心神,然后起身,朝外头走去。风雪正浓,他却仍持缰策马,直直的往皇宫而去。

皇宫里,早朝已散。

鲍孙明德来到后殿时,皇甫仲正在用膳。

瞧见眼前这面白如纸的宰相,皇甫仲立刻就想起,小妹那流个不停的泪,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唉唉,这家伙该不会是写好了休书,要来跟他报告的吧?

他原本还以为,公孙明德错过了早朝,是改了心意。谁知道,早朝过后,公孙明德还是出现了。

糟糕啊,要是公孙明德现在递上休书,那——那——那——那他是该收还是不该收啊?

皇甫仲低着头,看着手里的那碗粥,暗暗叹了一口气。被这两个人一搅和,他连半点食欲都没有了。

“皇上。”

听到那声叫唤,皇甫仲勉强抬起头来,嘴角扯出一记微笑,先声夺人的抢着问候:“公孙,朕知你近日家务繁忙、身体不适,已于今朝颁旨,放你大假。你就——嗯——你就放心回家休息吧!”

“皇上——”

“好了,就是这样。”见他要说话,皇甫仲连忙抬手,紧急打断。“朕晓得,你是一心为国。只不过,宰相你若是不将身体养好,那就是国之不幸——”他已经接近胡言乱语了。

鲍孙明德却固执得很。

“皇上,请听微臣一言!”

我就是不想听啊!

皇甫仲万分无奈,只能在心底哀号着,惋惜着不能叫人强行把宰相架走;自个儿更是不能转身逃走。

唉唉唉,他明明就是万人之上,为什么偏会遇上这等麻烦事?

眼见御阶下的公孙明德,一副坚决不肯退让,非得把话说完的模样,皇甫仲只能乖乖投降,搁下手里的碗。

“好吧好吧,你要说什么?说吧!”

“臣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他哀莫大于心死的问。

“臣知道,先前曾承诺休妻。但奈何家有家训,不得休妻,还请皇上恩准,让臣迎回公主。”

耶?

皇甫仲呆了一呆。

“公孙家什么时候有这条家训了?”

这话才月兑口问出,皇甫仲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唉啊,他没事问这个做啥,既然公孙都这样说了,他就该打蛇随棍上才是啊!

皇甫仲皱着眉头,急着想挽救,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欲言又止、嘴巴开开,却又脑袋空空的僵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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