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气氛一下子跌至冰点。
所有人都瞪著他,活像他是十恶不赦的恶徒。责备的眼光有如冷箭,嗖嗖嗖的射来,想让他这个“负心汉”万箭穿心。
“原来,你根本不想跟我结婚。那么,你先前在我耳边说的那些,都只是欺骗我的谎话吗?”她演得不亦乐乎,仔细端详他的脸色,确定这些话能够有效的激怒他,心中暗爽得快要内伤,表面上看来却还是梨花带雨的泪容。
这个狡诈的小女人!
张彻一深吸一口气,肌肉紧绷,寂静的房间里只听见“咯滋咯滋”,那种既似骨骼交错,又似咬牙切齿的响声。
“你──”
眼看他即将翻脸,她先下手为强,哀泣一声,戏剧感十足的趴在枕头上。
“呜呜,算了算了,既然你不愿意负责任,我也不会怪你。”她泪湿枕席,像个悲惨的怨妇,哭得人肝肠寸断。
凌梁月娥首先看不过去,老早被感动得眼眶泛红。
“阿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呜呜,这小女人好可怜啊,比她正在看的那出八点档的女主角更薄命呢!
“是啊是啊,身为男人,要有担当一点啦!”
“小眉漂亮又聪明,哪里不好呢?她肯跟你在一起,是你前辈子修来的福分。”
“小眉,你别担心,妈妈一定替你作主!”柯秀娟信誓旦旦的保证,眼里只有女儿,老早忘记,被交相指责的人,才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
霎时之间,卧房内乱烘烘的,每个人都抢著说话,忙著对张彻一发言,有的劝说、有的指责。
书眉趴在枕头上,纤细的肩膀耸动著,有一下没一下的抽噎,还不忘欣赏自己的“战果”,很是享受的看著那张俊脸,由黑转青,再由青转黑,反覆数次后,他已经濒临失控的边缘,眼看就要抓起那些喋喋不休的长辈们,一个一个的往窗外扔。
时机成熟,女主角该光荣退场了。
她撑起细瘦的手臂,看似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大眼里含著泪水,眨巴眨巴的,泪水就如流泉般哗啦啦的涌出。
“好了,你们不要说了。”她的声音细若蚊鸣,充分表达哀莫大于心死的伤心,众人立刻住了口,全都一脸心疼的盯著她瞧。
确定每一道目光,都紧紧的黏在她身上后,她慢条斯理的走下床铺,远离床铺三步,确定怒火中烧的张彻一,就算是伸出手,也没办法一手逮住她后,才幽幽的丢下最后─句台词。
“这件事情就当没发生过吧,我、我、我一点都不怪大哥的──”她别有深意的睨了他一眼,别人看得心疼跟著淌泪,唯独他看出,她眼中有一闪而逝的调皮神采。
“你给我站住!”张彻一吼了出来,跳下床就要抓她,准备当著众人的面给她一顿好打。
书眉的反应却更快。
她一说完,立刻转身就跑,用最快的速度跑回房间,再迅速的锁上门。这扇木门结实得很,绝对禁得起他媲美喷火龙的熊熊怒火,就算是他发起狠来,想要砸门,也得花上不少功夫。
讽刺的是,这扇木门,就是出于张彻一的手笔,是他亲自设计、亲自打造,更是他亲手钉上墙的,她对他的作品有信心,确定这扇门肯定是非常的坚固耐用。
“纪、书、眉!”门外吼声如雷,巨大的声音差点要掀了屋顶,在怒吼声中,还夹杂著长辈们七嘴八舌的“道德劝说”,烦得他更是愤怒不已。
她躲在房里,一坐上软绵绵的床铺,跷起修长的腿儿,好整以暇的看著木门,红唇往上扬起,漾出好开心好开心的笑。
想跟她斗?!哼哼,等下辈子吧!
得罪一个女人,足以让人寝食难安。
得罪一整个镇上的女人,那就是可怕到媲美世界末日了!
拜纪书眉的恶作剧所赐,经过那天之后,全镇的妇女同胞,全都把他当成负心汉,像看待杀父仇人般对待他,不但没人给他好脸色,就连林嫂都抗议罢工,拒绝为他料理食物,他竟被一个小女人整到连饭也没得吃了。
他大发雷霆,却被爸妈责备得难以还嘴,任何的解释,都被视为狡辩,所有人都一心向著那个小恶魔,压根儿没想到,真正的受害者其实是他。
犯下这令人发指的罪行后,书眉存心躲著他,不论随时看到她,身旁都有大批的婆婆妈妈护卫著,她们对她呵护有加,当她是瓷女圭女圭似的,宠著、疼著、安慰著,只要他敢现身,就全体一致的对他怒目相视,坚决不让他靠近一步。
逐步累积的怒火,在发现工厂内的员工,居然集体罢工时,终于轰隆隆的爆发了。
偌大的工厂内,悄无声息,唯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只不识相的花猫,摇著尾巴走过去,经过他面前时,还看著他,嘲弄的喵叫一声,这才趾高气昂的离开。
找死的阿嘉,好死不死的在这个时候出现。
“厂长好!”他打著呼招,手上照例拿著摄影机,脸上还有几天之前,张彻一的铁拳留下来的黑眼圈。
“人都死到哪里去了?”张彻一吼叫著,头上都快冒出烟来了。
阿嘉使出凌波微步,轻飘飘的后退,却把镜头往前拉,画面放大,厂长那杀气腾腾的怒容立刻占满整个萤幕。
“呃,那个啊,他们的妈妈、太太或是女朋友决定结成‘讨伐负心汉联盟’,威胁他们不得上工。”画面里的俊脸,愈来愈是铁青,阿嘉默默的赞叹,为摄影机的高彩及清晰的解析度喝采。
“罢工?!”他怒不可遏,咬牙咆哮。
“她们说啊,厂长你要是一天不娶书眉,他们就一天不复工。”阿嘉善尽八卦传声筒的职责。
那些婆婆妈妈们,为了书眉的“终身幸福”,根本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啊!
其实,身为“受害者”的她,根本没说过什么,只是偶尔眨眨大眼,在众人的询问下,流下几滴清泪,那些长久受到连续剧薰陶的妇女们,自动就会帮她编构剧情。不到几天,可歌可泣的八卦,就已传遍街头巷尾,在小镇上以媲美流行性感冒的速度传播开来。
黑眸深处,迸射出狂野的光芒,张彻一眯著双眼,额冒青筋,怒火烧得方圆五公尺内,无人敢近身。
远在几公尺外的阿嘉,只差没贴到墙壁上去,学壁虎一般,爬墙逃命去也。
“那个,厂长啊,我想长辈们说得也对,书眉那么漂亮,工作能力又强,对你也死心塌地,你不如就──”话还没说完,他整个人已经被拎起来了,轰然怒火迎面而来,烧得他当场焦头烂额。
张彻一怒瞪著他,单手握住那台数位摄影机,用可怕的蛮劲,一把将它捏成破铜斓铁。
“啊,厂长,那个一台要五万多啊──”阿嘉哀哀乱叫,心疼得快要淌出血来了。“呜呜,我存钱存了一年又五个月零七天,才买到这台啊!”他真的淌出眼泪,为心爱的摄影机洒下男儿泪。
“我的事情,你少管。”他冷冷的把警告从齿缝里挤出来。“另外,你要是敢在我背后搞鬼,让我知道,有什么偷拍光碟在镇上流通,或是网站──”有力的铁拳捶在厚厚的桧木上,桧木瞬间就凹了一个大洞。
“呃,不会的、绝对不会──”阿嘉猛吞口水,用尽全力的摇头,就怕自己的脑袋,也会跟那台摄影机一样,被厂长单掌捏碎。
“最好是这样。”他凶恶的抛下警告,把他扔在地上,脚跟一旋,跨著大步迳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