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钵兰 第12页

作者:陈毓华

她并不怀念大厨房的工作日子,翠娘是她在这里唯一的怀念。

“钵兰,你怎么有空来看我?”趁着暖暖日照在小院子挑菜的翠娘,一下就看到迎面走来的钵兰。

“五爷有客人,我偷了个空,想说多日不见,上回的事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挂着,非来看你才能心安。”上回翠娘被火爆的五爷骂哭,仅此一次就被调回大厨房工作。

翠娘害羞的低了下头。“早就没事了,我们做奴婢的要是脸皮薄,怎么混得下去,我可不像你。”

“那就好。”钵兰放心了。

两人在小板凳坐下,翠娘迫不及待的拉着钵兰的手。“你在五爷那好吗?他会骂你、打你吗?”

“他骂他的,我这边听,这边出去。”指着耳朵,钵兰展现难得的俏皮。

“也只有你受得了五爷的脾气。”

“他只是嘴巴坏,人,其实很好的。”仔细琢磨,他的骂声里就算不是关心,也不见恶意,相处久了,慢慢才发觉。

“真的吗?”怎么钵兰讲的跟大家谣传的都不一样。想当初她也是吓得三魂七魄去了一大半,回来还被大家嘲笑了好一阵子。

“你看我现在不好好在这里。”

“对钦,能让你回来看我,我想五爷的人其实是不坏的。”

钵兰虽不是健谈的人,但两个人久没见面,晒着暖暖的阳光,轻声笑语,感觉温馨。

“哼,我说哪来两只蟋蟀吵得我不安宁,原来是两个偷懒的丫鬟。”声音还在树枝上飘荡,轻灵的人一跃而下。

“五……言。”钵兰呐呐道。

“本公子的名讳岂是你这个来路不明的丫鬟叫的!”少了在滕不妄面前的恭敬,他胡乱的踢着脚边的碎石子,往钵兰身上招呼而去。

“呀。”

“钵兰,你是怎么招惹这灾星的?”翠娘把钵兰拉到一旁,眼神奇异。

“什么灾星?我不懂。”他不该是五爷身边的小侍卫吗?虽然没有打过招呼,只要五爷在的地方,她都能确定这个忠、心耿耿的男孩也在附近。

“你这碎嘴的丫鬟,敢在本少爷面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撕了你的嘴,看你用什么来说人家闲话!”他气焰嚣张,青稚的脸上充满不该属于他年纪的愤恨。

“奴婢不敢。”翠娘闭嘴。

“知道就好!”架子够大,威风使尽,他把目光转向钵兰。“藤府一个个丫鬟都这么闲,你要是这么多时间,不如多花点力气把院子的杂草拔干净,半个时辰,我会让梅妈去检查。”

“你太狗仗人势了,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分,不过是……”翠娘气不过,下面的话被钵兰用手掌捂住,给消音了。

“翠娘……别说。”翠娘虽然是替她抱不平,但是,接下去的话恐怕绝对是伤人的。别说大人,眼前的男孩,看他寒毛竖立的警戒模样,就知道他也承受不起。

“钵兰!”

“只是拔草,我们是奴婢,本来的工作就是劳动。”她不是认命,是对无谓的斗争不感兴趣。

***

“嗤……喝……啊……疼……”钵兰一只微白的手掌朝天掀着,微蹙着眉任由梅妈使着镊子拔去其上处处密布的草刺。

“宅子里面谁都好商量,就五言小少爷,有多远,就离他多远得好。”梅妈拿着从丝瓜棚下取来的丝瓜露倒在钵兰手心,细细的涂抹,殷殷叮咛。

“小少爷?”

“嗯,他是五爷年轻时在外面的私生子。”梅妈也不忌讳。这是滕府公开的秘密,骗不了谁的,除了新来的佣人不知情,元老级的仆从没有不知道的。

“既然是小少爷,为什么以侍卫的身分待在五爷身边?好奇怪。”有钱人家的家族史多得是恩怨情仇,像她的家也一样……

不知怎地,五言那捍卫自己的脸不断在钵兰面前重复出现。

那倔强的少年也是私生子……

“五爷被火伤了以后,他有一阵子寸步不离的守着五爷,别人劝他也不听,说起来,也是可怜。”梅妈把桌面的束西收拾一边,研究着钵兰的神情。

“五爷的伤……”

“几个月前五爷应邀出席东街曹老爷的宴会,一场火来得莫名其妙,一说是丫鬟没有小心火烛引起的,另一说是厨房的储油流到柴房引的火。总而言之,五爷为了救人,一直在火场中跑来跑去,曹府倒是好,只烧了几幢屋子,五爷却伤了脚,整个人也消沉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是听说,五爷绝口不提,就像五言娘亲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梅妈的话像烧过的铁板让钵兰坐不住,想到那场熊熊火光的灾难,她难辞其咎啊。

她要用什么方式才能赎罪,洗掉一身的罪孽?

回程路上,她思前想后,越想越是茫然。

因为全心全意都在别的事情上,一条蛇从草丛中滑行出现,红红的蛇信吞吐着,来到钵兰飘扬的裙摆间,就要缠上她的小腿。

“啊……呀。”惊呼声被厚暖的袄子还有人体的体温吞没,她轻灵的娇躯被人拦腰一抱,离开了地面。

“不许回头。”熟悉的嗓子不月兑习惯性的命令。

他可不要她瞧见头盖骨净碎的蛇尸。

离开小径,回到平常的道路,滕不妄把她放下。

她的身子不似一般女子香馥,也不够柔软,但是抱在怀里却有股叫他心安的感觉。

她不肯放,一只手挽着他的胳臂。“蛇。”

“我把它打死了。”

冬天是蛇冬眠的时间,出来觅食不可能,更遑论袭人,除非是人为的。

“我……怕。”童年被蛇跟四足动物吓坏的经验,多到足够让她成年后还恶梦连连,直到现在,就算无害的兔子,她都希望能离多远就多远。

滕不妄就着石头椅子坐下,衣袖子还被抓在钵兰手上。

“我的腿瘸了,没办法站着抱女人太久,你要想过来就过来吧!”

他没有张开臂膀欢迎的意思,然而,钵兰的鼻子红了,眼中蒙上蒙蒙的雾气,尝试着贴靠在滕不妄的胸前。

“又不是兔子,你知道红着眼睛有多难看吗?”重新把她揽回怀里,接触的刹那,骚动奔腾的悸动也随之在他的身体内涌起。

他本来是来责难她擅离职守的不是,怎么变成这样?!其实,两人依偎着也没什么不好,两人的体温温暖着彼此,冷冷的冬天把她摆在身边,就算不是暖炉,总是胜过孤独的一个人。

两人相搂回房的背影还隐约可见,五言自前廊的转弯处闪出身,静静的表情上什么都没有,只瞪着已经连影子都不见的前方,片刻后,他转身从原来的地方消失。

***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悔!”钵兰脸红如火烧,圆眼瞪着他。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毕竟她不小了。

“你知道我不可能给你任何名分。”

“我没要你什么名分,就算你不爱我也没关系。”要很努力钵兰才能把这些话说完整。被一个男人压在床上终究不好说话。

“女人的名节对你来说不值一文吗?”他突然生气,气她不爱惜自己。该死!她就是能够轻易的左右他的情绪。

“你……不会懂,因为对象是你,不是别人。”

“解释清楚!”他不是种,不说清楚,他下不了手。

“你是名门千金想要厮守终生的好对象,而我只是个丫鬟,年纪也大了,二十好几的年纪是嫁不出去了,而且,我的眼光高,不想为了下半辈子下嫁给任何我不爱的人,与其这样,不如选择你,就算只有一回,也就够了。”涨红着脸,尽避口干舌燥,也不知道这些话讲完,他会拿什么样的眼光对待自己,钵兰仍是鼓足勇气,闭上眼睛把心里隐藏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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