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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时行乐 第16页

作者:于晴

“你后悔过吗?”见他默不作声半晌,她又问:“双目失明,一辈子都看不见,就为了一个官字,值得吗?”

“我的确恨极自己的眼瞎。不过,如果再来一次,知道我的眼瞎能够救回一条人命,那么我的确会去做。”

“即使,没有人再惦记著你所做过的事?”她轻声问。

他微微扯动了嘴角,淡然道:“我要人家记得做什么?”

她一直盯著他,盯到连阮卧秋这个瞎子都能明显感觉到她的视线充满异样。

轿子停了,她仍是看著他,慢吞吞地模上了自己的唇。

“杜画师?”他又皱眉了,连唤了几声,她都不理,又不像晕了。他恼道:“杜画师,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阮爷。”她开口,唇抹笑:“我爹教我做人要自私自利点,我向来听话,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在你眼里,真是一个很自私自利的人吧?”

他不答,那就是默认了。

杜三衡也不以为意,展颜笑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一夜,我俩坐在长椅上,你的嘴不小心碰到了我?”

“嗯。”他轻应一声,不知她提起这事做什么?忽然之间,她又靠近,正要张口,冰凉柔软的唇瓣竟然轻轻擦过他的嘴。

他一愣。

“阮爷……”那声音很轻浮地笑,吐气如兰。“那晚你碰到的,就是我的唇。”

“你……”不及说话,她又凑上来贪恋地吻上他的嘴。他心头一跳,想将她推开,又怕碰到她的伤口,只能撇开脸,不让她得逞。

“杜画师,你又在玩什么把戏?”唇在发烫,语气却有抹狼狈。

她舌忝了舌忝下唇,果然气味如那夜一般,回味无穷。慢吞吞地模著脸颊,咸咸的泪又掉了下来,把她的伤口弄得好疼啊。“阮爷,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方才我眼泪掉不停了。”至今心里还有点发疼呢。

他迟疑了会,问:“为什么?”

“我掉泪是因为好心疼好心疼你哪!阮爷,我觉得好高兴,你没喜欢上田家小姐。”

“杜画师,请自重!要玩把戏找别人去!”身侧拳头紧握,咬牙道。

“哎,阮爷,你真要我把话说得很白吗?”

一抹晕红飞上俊秀的脸庞,他心里又恼又气又无言以对。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呢,阮爷。”随之而来的是她的一声叹息,很深很深的叹息。

阮府厅内──

“是谁这样伤你的?伤口好深哪!”凤春惊呼,连忙唤奴仆去请大夫过府。

“旁人要伤我也不容易,是我自个儿划伤的。”她笑道。

“你自个儿划伤?”坐在远处的阮卧秋,一听之下大为错愕。“不是知府大人的独子伤的吗?”

“刀子自始至终都在我手里,谁还能伤我呢?欸欸欸,凤娘,轻点,好痛!”那清水像烧她的伤口似的,痛到她差点晕软过去。

“凤春,你在做什么?由得她这么喊疼?”

“少爷,我帮她清伤口啊。杜画师,就算你要自残,也不能挑脸蛋啊。”

“人家蒙著我的脸,总不能拜托他,改蒙别的地方再划过去吧?”她边笑边叫痛,一点也不像是真痛得要死要活。

“真是胡来!”他怒道:“下刀难道不知分寸吗?”把自己的脸皮当作别人的来割,她算是第一个!

“也不是不知分寸,只是我觉得一刀解决好过让自己再度身陷危机之中嘛。怎么?阮爷,你心疼啦?”她皮皮问。

他闻言,想起轿内她的轻薄,恼怒起身。“你净说浑话!陈恩?”陈恩立刻扶他,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这女人,非得让他咬牙切齿不可吗?

“爷儿,回秋楼吗?”陈恩小心翼翼地问,不敢触怒他。

他应了一声,走了一会儿,问:“她的伤口有多深?”

陈恩愣了下,答道:“我没注意,只知道她一条手巾都是血。”

都是血吗?她却能谈笑风生,即使喊痛也没有在语气里流露任何的痛样。

“在朝为官时,我审过多少案件?有心藉著自裁嫁祸他人的案子不少,通常人在狠心划下第一道口子时,即感疼痛,接著就会本能放轻力道,哪像她……”连为自己留点余地都没有。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性子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

“陈恩,你听过知府大人的少爷在城里闹事吗?”沉思后,他问。

“爷,我少出府门,不过听二郎哥提过,现下世道看似繁华,上头的官要贪的还是照贪,知府大人的少爷多次强抢民女,全让知府大人靠关系压下了。像爷儿这么正直的官,真的太少了。”

他轻哼一声,不以为然:“我当官的时候你才几岁?懂得了多少?”

“我……我……”语气里流露出一丝激动。

阮卧秋当没听见,又问:“最近杜画师见了你,还会怕吗?”

“不会怕了。”陈恩就是对她没好印象。

“是吗?”又默默定了几步,他再问:“你觉得杜画师的性子如何?”

“轻浮,油嘴滑舌,不能让人信赖!女子之中属最下等。”陈恩毫不考虑道。

陈恩的看法与他之前对杜三衡的印象几乎不谋而合,阮卧秋几乎要失笑了。是杜三衡本就如此,还是他们都看走眼了?

“爷儿。”陈恩小声地说:“我偷瞧过田家小姐,是个美人呢。”

“美人又如何?”他冷淡道:“我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又有什么用?”

陈恩张口欲言,但见他神色漠然,不敢随便搭腔。虽然爷儿对凤春私下瞒骗他去升平酒楼“相亲”一事已不再提起,但一个盲眼人竟然能背著大家离开升平酒楼,把他们全给吓坏,要再来一次,难保不会被吓疯。

他的视线落下,讶问:“爷儿,你手指受了伤吗?”全是血。

阮卧秋沉默一会儿,收起五指成拳。“不,是杜画师的血,沾了很多吗?”

“是啊,流满爷整只手掌呢,回头我去打盆水让爷儿洗掉污血。”

他没有作声,就沉默地定著,又过了半晌,他道:

“送我回秋楼后,别急著打水,你再回去看看大夫怎么说她的伤势。”

“好的。”陈恩抬头,看见自己最敬重的爷若有所思,又模上了他的唇──

最近,这举动真的好常见哪。

一大早,神清气爽的笑声由远而近,陈恩先是皱著眉头,帮忙拉好阮卧秋的衣襟,接著凤二郎抬进画具,最后,杜三衡进房,一见阮卧秋,惊喜笑道:

“早啊,阮爷,你今天看起来真是……秀色可餐啊……二郎、陈恩,你们用这眼神看我,是我变丑了吗?”

“杜画师,你是伤口痛到傻眼了吗?少爷是英明神武,你用秀色可餐来形容,我真怕你是不是早饭没吃饱,要一口把少爷给吞了呢。”

“二郎!”阮卧秋低喝。

凤二郎连忙捂嘴,瞪了她一眼,低声道:“中午咱们再来拼!”

“二郎要拼,我绝对奉陪。”

“拼什么?你们还在赌?”

凤二郎一见他又要骂人,连忙道:“少爷,今儿个我得出门赎回你的玉佩,快来不及了,中午我会赶回来的!”语毕,逃之夭夭。

“陈恩,你去把杜画师的酒壶换成水,一点酒气也不准留。”阮卧秋吩咐道。

她眼巴巴看著陈恩抢走她酒壶,委屈道:“阮爷,没酒我是没法画的啊!”

“你说过,只要是水都成,何必成酒鬼?”

“水无味,喝起来真的很痛苦。”她苦笑,目不转睛地注视他,道:“还是阮爷怕我酒后乱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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