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的表情像松了口气?”莫不飞问道:“你……你不要啦?”
“我的表情很像松口气吗?”
“是啊。”他的指月复轻轻滑过她的眼下。“方才瞧你眼下紧绷得像什么似的,现在好多了,我知道你有很多心事,但我一点也不介意替你分担。”
她目不转睛地锁住他的黑眸,说道:
“我的性子就是这样。”
“唉,我也知道,我是希望你无忧无虑的,但本性难改,就算你要当范仲淹,我也早就认命了。”
“你的甜言蜜语真多。”
“你可别误会,我从小自大还没跟个女人说过这样的话。”他心不在焉地说道,把心头所有的情意用力挤到一双桃花眼。他瞅着她,心里盘算时机也差不多到了,便缓缓地俯下头,闭上眼。
啊?他又在耍什么宝?见他的脸逼近,睫毛卷得像女人,他的厚唇微微噘起来,她不觉恶心,反而好笑。
她把脸一缩,埋进他的怀里,让他扑了个空。他张开眼,傻傻地瞪着空空的前方。
“我有点困了。”她故意说道。
“是……是吗?”他失望地喃道。“没关系,你睡吧,睡饱了才能做事,做什么事都行。”
她忍笑闭上眼。
他的胸膛烧着高温,想是他的脸又红了起来。
她一向不爱近人身,因为怕从后头走近的是义爹,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体温相触的经验几乎没有过。
“原来,人与人的体温相触是这种感觉啊……”
模糊的声音从他胸前传出,莫不飞闻言,连忙道: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每个人都一样,所以下回你要再感觉,找我就可以了。”
她轻笑,闭上眼。
“唉,我有没有告诉你——”
她的话未完,他的一颗心已吊得老高。
“我一直很怕他……”
原来不是他期待中的答覆,他仍是小心翼翼地环住她的肩,应了一声。
“他的每一步都怀有目的,如果我不时时刻刻提高警觉,我怕有天,他等不及了……”
“我知道。”
她轻叹了口气,唇不小心碰到他的胸膛。“我一直在想……那时我已近二十,时日无多,倘若杀成,我也不过是个弑父凶手;若不成,我已有自尽的心理准备了,就算自尽获救了,沧元也会下手。”
莫不飞的下巴抵着她的秀发,眯起眼。
“我知道。”他怎会不知道?
就算不曾见过她的义爹,从她的嘴里、从她的举手投足间也能感受到她义爹对她的影响有多大,何况,那一天他偷偷看了那一本手书。
手书是她义爹亲笔所写,内容不月兑他对鸣祥的每一步计画、她的每一个弱点,将玩弄她股掌问的心境全一一写出来,甚至在上头看见鸣祥所提余老管事被杀的那一夜;其实她义爹根本就知道她躲在那里,之所以不戳破,是惊奇地发现鸣祥对他来说,已非只是个练内功的女人,而是庄园里能跟他斗的人。
“我甚至怀疑……他到最后的目的不再是她身上的内功,而是在培养一个能与他匹敌的对手……”莫不飞一想起,心里就微惊微惧。
“奇怪……我好像有点想睡……”深沉的倦意扑进她合上的眼里,几乎撑不开眼皮。他的心跳像定时的拍子拉平了她紧绷的神经,脑袋一片迷糊……
“想睡就睡吧。”他一点也不意外。
“可是我……”她的声音含糊难辨,原要撑起神智,但又想他已无大碍;再者,她并不防他——一思及此,凌乱的神智立时掉进一个黑沉的世界里。
莫不飞见她入睡,嘴角快乐地勾起。
“早知道这样就成,我就先送内力到你身子里去了……哎,别自言自语,吵她睡了。”他小心地亲着她美丽的蓝黑秀发,道声晚安,便也跟着合眼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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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什么神?
谤本是养个魔鬼。
半个时辰后,莫不飞很哀怨地蹲在草堆旁,双手托颊地注视沉睡中的娘子大人。
“你睡得倒熟,我就这么可怜地被你给……”话是含在嘴里咕哝咕哝的,到最后自动消音。
“男人跟女人之间的差别未免太不公平了吧……”他小心地把长衫改盖在她身上,用手背抹去自己的鼻血。“再这样,我迟早会缺血而死的。”
他又蹲回原地,疑疑望着她的睡容,一直傻笑。
“她必是许久没有睡过好觉了,让她睡,是我该做的,我当然不能惊动她啊,可是她睡得这么熟,我也有点点点功劳吧?”他厚颜无耻地接近她的脸,靠在她的身子边。深吸口气。“不算偷亲,不算偷亲,反正我已经没有良心了。”
他心头猛跳,轻轻俯下脸,吸吮她柔软的唇瓣。
他的眼泪差点要滚下来了。明明她知道他非常地喜欢她,而她心里也有那么点意思,干嘛死鸭子嘴硬,说给他开心不行吗?
她的唇极软,他有些恍神,赶紧抽离,撇开脸,大口地喘气。
“我不要脸,真不要脸,男人果然还是。”忽觉仓库内的小窗前闪过人影,
他立刻转身,直觉护住她。
是谁?难道赵叔回头?不可能!当有人伤他时,他的体内会直觉以真气相抗,鸣祥受了他相抗的真气,他不怕,因为她有足够的内力抗衡;
而赵叔不一样,赵叔的武功内力远速不及他,照理说,此时此刻应带伤到不可能回头抢人的地步。
他原想出去一探,但凤鸣祥在后。他怎能留下她一人?
他站起身,不去探那只有女人可以跃过的小窗,反而缓步走向大门。
他轻轻地推开仓库的门。
门外已是一片黑,未全的月儿被乌云遮住,他的黑眸凌厉地搜寻黑幕里可疑的人物。
“看招!”
快如飞剑的身躯直逼而来,莫不飞正要侧过身,忽而想起凤鸣祥在里头,他这一侧,岂不是教此人给飞进仓库内了?
他的出手跟来人一样地快,抓住那人的背领往后一扯,那人快捷回身上且出一掌。
莫不飞有些恼了,再斗下去若是惊醒她,岂不是存心让他心疼?
他也不留情地飞出一掌,相击的刹那,虽是无声,却能感到双方用尽全身的功力。
莫不飞冷哼一声,看着空无一人的黑夜。他收回掌力,走回门前看她睡得仍是极熟,他暗暗松了口气,快乐的表情又浮现在他的女圭女圭脸上。
他轻关上门,直接蹲下守在门外。
未久,一个很狼狈的人影走来。那人弯曲着身子,双手无力地垂下,背上背着一把长布包起的宝剑,远远地看着,就像是哪个驼背的老头儿在行走。
“你好狠啊。”走近一看,那人正是在大云楼上的青年。
“你自讨苦吃。”
“啊?莫不飞,你干嘛说话要含在嘴里?谁听得见啊?”
“小声点,我娘子在睡觉。”
那青年扭动了很久,才终于能坐在地上。
“你是说,我们一晚上说话都要像你这样?”他学着莫不飞把话含在嘴里。
“对。”
“好,那我就问了,你下手何必这么重?”那一掌让他差点飞到河里去。“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先护住我的心脉,否则不是活活被你给打死了?你好狠的心啊,竟然想置你的生死之交于死地。”
莫不飞眯起眼。“是谁从北方一路追下来的?可不是我要你穷追不舍的。我已经说过,我这一生不与人比试,也不愿杀人,是你们要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