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不祥!正是女扮男装的凤鸣祥。她点点头笑道:
“我还蒙他相救呢。沧元,你觉不觉得他挺适合绣娘的?”
余沧元的目光改落在她身上,不以为然地答说:
“沈夫人是寡妇。”
“她才二十六而已,难道你要她一辈子带着小鹏守寡下去吗?”
“鸣祥,你是当媒人当上瘾了吗?”
虽没有出言反驳,但他的语气充满不赞同之意。
她偏着头打量相处多年的余沧元,好奇问道:
“沧元,你们男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再嫁吗?即使守寡?”
“那是当然。”
“绣娘就像是你的妹妹般,难道你也不愿你的亲人再嫁,就这样含辛茹苦地过一辈子?”
他沉默了下,避重就轻地说道:“沈夫人不算含辛茹苦,她在庄里不用动手动脚、不必吃任何苦头,自然有人养她跟小鹏。”
“说得好像你宁愿养她一辈子,也不愿她再嫁。原来这就是男人的心态啊。”
她咕哝道,随即轻拍了下前额,摇头淡笑:“哎呀,我怎么开始学起莫不飞来了?”
她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移了,因为知道即使相处多年,他也从不将庄园里的同伴看作是亲人。
他留下,一直是别有目的的。
“随你怎么做吧,你高兴就好。”余沧元淡淡说道,深沉的双眸望着逐渐远去小舟。
第二章
十五圆月日,绝不是做案的好时机。
“干嘛啊,我又不偷不抢,当然不是做案……我只是来偷看她一眼而已,就这么一眼而已。谁教她从不出门……”
蹲在天水庄前的莫不飞,一身的夜行劲装,摆明就是要学贼偷入庄。
“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如果放弃了,我……呃,赵叔一定很不甘心。”他很努力地说服自己的良心。
没有盘缠,他还能很坚持地守在附近快半个月,苦等着凤鸣祥出庄,已经是很了不起了;如果不是偷听到出庄的婢女交谈,他真的会傻傻地继续守下去。
“是她从不出门,不能怪我。”他一咬牙,终于泯灭了良知,蒙上口鼻,一鼓作气地飞过天水庄的大门。
黑夜里的天水庄静悄悄的,彷佛一座死城。他东张西望一会儿,喃喃道:
“东、南、西、北,赵叔说‘凤凰阁’在东边……哎,是这边!”他很仔细地确定了方位,飞快地跃下地,几乎是足不点地地窜过庄内的建筑。
他的心口扑通扑通地跳着,很有预感今晚会见到“朝思暮想”的凤鸣祥。曾经,他也想要偷偷揣测她的长相,无奈他对女人的想像力一向很贫瘠,无法预设一个练有百年内功的女子究竟生得如何德性。
“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只不过我是个死心眼的人……”万一真的真的很不幸得跟她发生那种关系,他……他也是个很逆来顺受的人啊。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如风如影地飞踏在天水庄的土地上。
忽地,细微的声音逆风响起,他诧异于这座半夜像死城一样的天水庄竟会有人声。
一时好奇及时拐了弯,瞧见前头有人影,他直觉跃上高枝,瞧见林中有一对男女。
女子垂首走进月光,他的心跳好狂,忍不住斜过身子偏头想看清她的容貌。她的衣裙不像是婢女的,那必是凤鸣祥……
瞧一眼就好,瞧一眼就好。
他屏住气息地要再弯子看清楚,只能隐约注意到她小家碧玉的侧面,是眉清目秀的。她愈走愈远,莫不飞原本追上前想再看个仔细,淡淡的酒味突地袭鼻,他不由自主回头看了林中那名青年一眼。
青年正背对着他拿着小酒坛对口。背影好眼熟哪,能有这么纤细的背影其实不多,而且那一头束起的黑发在月光下又亮又细又黑又美又让他难以掉开!
“龙不祥?”他月兑口低叫。
“谁?”青年迅速转身。
“我啊!莫不飞!”他大喜道,跃下地后迅速奔近她。
她直觉退后数步,直到心底的惊诧微微沉淀后,才止住脚步。
莫不飞察觉她的恐慌,也马上停步不前,拉下蒙着口鼻的黑布,傻笑道:
“龙兄弟,我可没有料到你会在这里啊!那日分别后,我还在恼自己忘了问你家居何方,盼有机会再找你相聚。没想到咱们真是有缘,正所谓千里有缘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你我的缘分算是很深很深……”
“呃……是啊是啊。”迅速恢复镇定的凤鸣祥一听他的话像绵绵不绝的江水流不尽,赶紧打断他的话。“咱们是很有缘,但请不要忘了现在你是擅闯天水庄的贼,小声点。”
“我不是贼!”莫不飞很激烈地抗议:“我只是等不着凤鸣祥,便来瞧她一眼,瞧她一眼就好,我不偷不抢又不是采花大盗,看完我就走人,所以我绝对不是贼。”他一脸的受辱,让她差点失笑了。
“瞧完了凤鸣祥呢?你打算怎么做?”
莫不飞闻言,又搔起耳来,喃喃道:
“我也没有特别想过,走一步算一步……我已经瞧见了她……接着呢?如果她有意中人的话,我是绝对不会乱来的;要是她有夫婿了,那是更好,我可以直接回北方向赵叔说去……等等,她要是罗敷有夫,那不等于她非处子之身,与赵叔听来的传言不合……”说着说着,他便蹲下来捧着头思考。
虽只相处近一日,凤鸣祥也颇了解他念念有辞的性子,由着他那颗单纯的头脑慢慢思量。她走离几步,正要仰脸饮酒,忽地他又跳起来,奇怪地望着她。
“龙兄弟,你半夜三更的在这做什么?”顿了下,恍然大悟:“啊,难道你跟我一样夜闯天水庄?”
“有贼无聊到闯庄饮酒吗?”她好脾气地说道。
是啊,话才出口就发现真蠢,莫不飞傻笑着,心里颇为惊讶自己的冲动。他对女子一向守礼而持距离,以免让人误会;对同性则大剌剌的,一旦视作朋友,便掏心挖肺连命都可以一块赔上。
老实说,他总觉得龙不祥这号人物看似脾气温和,但城府深沉,却不见有敌意,这样的男人多属阴柔之辈,向来不合他意,偏偏这个自称不祥的纤细青年很让他顺心。
“也不是一见面就顺了眼……”
“莫兄弟,你又在自言自语了,小心你的秘密全让旁入窃听去了。”她好心地提醒。
月光透过密林,深浅不一地在她脸上投射淡光,她苍白的脸像白玉珠一样,温润柔滑,圆圆淡淡的红晕扩散在白玉珠上,薄薄微勾的唇也鲜红湿润……一时之间他呆呆地看着她。
“怎么啦?”
他甩甩头,很认真地说道:
“你最好别再喝酒啦,喝酒对你身子不好吧……等等,我方才见到你跟凤鸣祥在说话,她是女、你是男,你闯天水庄又不是贼,难道……啊啊!”
他的声音起了颤动,抖音道:“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你……你是凤鸣祥的姘头!”
“胡言乱语的!”她斥道,有些不高兴了。
“不是吗?孤男寡女的,三更半夜待在密林里还会有什么好事?”一字一语地吐出来,充满酸气,莫不飞乍觉自己好像是那种下三流的角色在酸言酸语,连忙恼道:“龙兄弟,你跟我直说,我又不会跟你抢,你知不知道我们分手以来,我一路迷路到无锡去,又从无锡转回来,好不容易到天水庄,我在庄外守了半个月才知凤鸣祥足不出户……我很久没有睡个好觉、吃碗热腾腾的饭了,你知不知?”他很委屈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