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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奪的羽翼 第6頁

作者︰夏妍

「發生什麼事了?」方書恆走近,坐到她身邊。

「沒有,什麼事也沒發生。」

如果說了,書恆一定會重頭開始追溯,結論一定是到意大利游玩是錯誤的決定,說不定還會怪罪範惠琪。

「根據以往的經驗,你只要發生了什麼不敢講的事,就會縮坐在門口不敢進去。」

「哪、哪有。」她搖了搖手。

察覺到柳雁沄刻意遮掩右側,方書恆倏地起身,繞到了她特意遮掩的右半邊。

「為什麼會傷成這樣?!」握住柳雁沄傷痕累累的右手,他心疼地質問。

還是穿幫了。柳雁沄頹喪地低下頭。

「手和腳都有,到底怎麼回事?」

「就……就是跌倒了。」

「你們兩個為什麼坐在門口不進來?」聞聲尋來的方母高秋棠見到兩人的身影先是莞爾,繼而看到柳雁沄被握著的右手,馬上發出了訝異聲︰「我的天哪!雁沄,你的手——」

「雁沄的手怎麼了?」最後走出來的方成義看見柳雁沄的擦傷,也皺起了眉頭。「快進來,光站在門口傷不會好。」

望著一團亂的方家,柳雁沄在心底一嘆。

她就是怕這種勞師動眾的場面。書恆在她手臂上涂涂抹抹,伯母在廚房忙著煮草藥,伯伯則不斷提醒書恆下手要輕一點。

她被保護得像一尊瓷女圭女圭,摔不得、踫不得,惟恐不小心就化為碎片似的。

「把這碗湯藥喝了,听說對傷口的復原很有效。」高秋棠將草藥端出來,不斷地對湯藥吹氣。

「有沒有到醫院打破傷風?沒有的話叫書恆馬上載你去。」

「伯伯,不用了,只是不小心跌倒,小小的擦傷而已。」

「小傷也會養成大病,不去不行。」方成義十分堅持。

「傷口清理干淨我馬上載你去醫院。」方書恆仔細地涂抹著消炎水。「你在哪里跌倒的?」

「是啊,雁沄,你不是到台東掃墓了?該不會在台東就跌倒,一路帶著傷回來的吧?」高秋棠疼惜地撫著柳雁沄的長發。

「是在前面轉彎的地方不小心跌倒的,想說還不太痛,就一路走回來了。」她不能承認是在台東跌倒的,如果說了,肯定會引來他們更大的憂心,仿佛她長大了仍不會照顧自己。

這樣的擦傷,沒什麼大不了,就連小學生也可以自己處理,但是就方家人而言卻不然。

十三年前,柳家為了由誰負責收養她,而吵得天翻地覆時,方成義和高秋棠也在場,當時她只是靜靜坐在一旁,淚水早就哭干了,並不在意自己的未來到底該如何過。

在方成義和高秋棠心中,一直認為她的心靈受到很大的傷害,所以這些年來,他們總是小心翼翼地對待她,深怕再度刺傷她。即使傷痛過去了,但他們待她的態度卻從未改變過。

「雁沄,你明天就請假一天,在家休息好了。」方成義直接下結論。

「伯伯,公司最近很忙,我只是不小心跌倒,四肢都還能動,這樣就請假的話……」

「董事長的話都不听了?」方成義抬出了在公司的身份。「如果你有什麼閃失,叫我以後到了那邊,怎麼對你父母交代?」

「雁沄,你就听伯伯的話吧。你是我們的寶貝,也是俊杰夫婦的獨生女,當年你的父母幫助過我們,所以我們有保護你的責任。」

努力隱藏失落的神情,柳雁沄勉強應答了一聲,溫馴地點點頭。

在他們眼中,她仍是那年孤單無助的十二歲小女孩,沒有親戚願意收養,沒有人可依靠。所以她需要密不透風的保護,需要比別人更甚一倍的呵護,即使現在她已經二十五歲了。

「相片呢?」

「嗯?」柳雁沄疑惑地望著方書恆。

「到意大利旅游的相片啊。你今天不是去拿相片了嗎?打算從台東回來時才要拿給我們看的。」

「啊!」逃也似的離開墓園,她一路上就像驚弓之鳥,根本完全忘了相本的存在。「忘記帶走了,應該……應該是放在墓園里。」

她真的會被那怪人害慘!回想起他居高臨下說她笨手笨腳的神情,柳雁沄不自覺地鼓起了兩頰。

不想不氣,愈想愈氣,說她笨手笨腳,也不想想到底是誰害的?她會從石梯上滾下來,還不是被他嚇到的,而他竟還有臉嫌她?真是太過份了!

「你不是個粗心大意的人,真的沒發生什麼事?」每當雁沄思緒飄遠時,就是這樣的表情,仿佛她已置身在另一個世界。

「嗯?」柳雁沄回神,不解地望著書恆,根本不知他剛才究竟講了些什麼。

「沒事。」方書恆寵溺地拍了拍她的臉頰。「走吧,我載你到醫院。」

那張惡劣的臉為什麼在她腦海中還那麼清晰?不能想、不能想!愈想只會讓自己愈火大。對,不可以想……可是,為什麼那麼巧,又會在台東遇到他?是巧合嗎?世界上真的會有這麼巧的事?

「你們就順便約個會、吃頓消夜,不用太早回來。」高秋棠站在門口對兒子擠眉弄眼。

柳雁沄根本感覺不到周遭人的刻意安排,她完全陷入了自我思考里。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台灣?該不會……他也是台灣人吧?想到這里,柳雁沄更擰緊了眉頭。

不會的,不可能再見面的,台灣雖小,不過也有兩千多萬人口,要再遇到他的機率太渺小了。大不了她以後到台東掃墓時,小心一點就是了。擔心完以後,她隨即又安慰起自己。

「雁沄,你有沒有在听我說話?」

「什麼?」

柳雁沄回神,才發現自己已經坐在車子里,而方書恆早就幫她系好安全帶。

「對不起,我剛才在想一些事情。」

「你在想什麼事?」方書恆繼續追問。

柳雁沄無奈一笑。「書恆,不是每件事都必須打破沙鍋問到底的。」

「我以為我們之問應該沒有秘密的。」方書恆感到十分沮喪。「以前我們無話不談。」

「是啊,就像無話不談的親兄妹一樣,我也很懷念那段日子。」她加重了「兄妹」二字,在她心底,是真的把書恆視為親哥哥來看待。

「你可以不用懷念,現在我仍然陪在你身邊,你一點也不孤單,還是可以像以前一樣和我分享心事。」方書恆刻意忽略「兄妹」二字。

自從書恆對她的感情變質後,她感到孤單的時間愈來愈多了。或許是因為面對這種關系,她顯得很無能為力所導致的吧。

「是啊,有你在……還有伯伯和伯母,你們都是好家人。」即使心中有個填不滿的黑洞,常常感到自己十分孤寂,她也不能表現得太明顯,她不能讓別人為她擔心。

「再過一陣子,就要改口叫爸爸媽媽了,你要學著習慣。我不介意你提早叫他們,我想爸媽他們也已經期待很久了。」

柳雁沄臉上出現了落寞。在她心中,爸爸媽媽的位置永遠只屬于死去的父母親而已,任何人也無法取代。

為什麼她的表情會這麼孤寂?雁沄來到方家已經十三年了,早已超過當年她在柳家生活的時間,但為什麼他總覺得她的心中有一塊他怎麼努力也走不進去的天地?她在那塊天地的周圍隔了層層柵欄,無論他怎麼努力想進入,都只是徒勞無功。

「書恆,你還記得我十八歲生日所許的願望嗎?我一直希望有個哥哥,一個像你一樣溫柔體貼的兄長,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誰也無法取代。」

誰也無法取代的……「哥哥」是嗎?他的努力還不夠是嗎?

「雁沄,只要你願意,我可以扮演各種角色,你的朋友、你的兄長,當然也可以是你的丈夫。當年你來到我們家時,我就這樣告訴自己,我要保護你一輩子。」方書恆自信地望著柳雁沄。「誰也無法取代你在我生命中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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