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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 第25頁

作者︰謝璃

「雨,會下多久?」她自言自語。

「誰知道啊!」

她想起了那張無端因雨而痛楚的臉,忽然對雨生起了畏懼。

那張美好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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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朱,叫下一號。」

上一個病患才離開,他緊接著拿起下一本病歷。

臉隱隱作疼了好一會,他的耐性漸失,以往門診時的和言悅色快維持不了。

視線落在病患的姓名欄上,他暗驚,前方的座椅已飄來一道香氛,病患端正地坐在他面前,美麗的面孔笑意盈盈,身上的朱紅色制服裹住凹凸有致的身段,她無疑是病患里最奪目的一個。

「成醫師,別來無恙。」鐘怡笑著。

他移動僵硬的上半身,面向她,不動聲色問︰「你是來看病的?」

「成醫師真會開玩笑,來醫院不看病是做什麼?」

小朱豎起耳朵,兩眼睜得老大,她很幸運,最近幾個月一直在成揚飛身邊做跟診,她看到的門診室風景和別的護士都不同。鐘怡毫無病容,精神奕奕,她用膝蓋想也猜得到是來示愛的。無論是姿色平平的,或像鐘怡這般美人級的女病人,總愛在小疤、小痣上做文章,一再掛門診和成揚飛進行面對面接觸;他習以為常,從不拆穿,因而隔一段時間都會有這樣的對話出現。

「什麼地方有問題?」他目光落在病歷表,是公事公辦的表情。

「胸口有道傷口,想知道有沒有機會恢復原狀。」她面無波瀾,直勾勾盯住他回避的眼眸。

他一怔,慣見各式各樣求診病人的他沒有強烈的表情出現,但眸色陡地黯沉,語調維持平靜,「怎麼發生的?」

「刺傷的。」美目不放過他的微小反應。「成醫師不檢查看看嗎?」

小朱很後悔今天把門診室的擺設調整過,她現在的位置只看得到鐘怡的背部,貿然跑到另一端去觀戲一定會遭成揚飛白眼,他對護士可是不假辭色的。

成揚飛緘默,五指握拳靠在腮邊,冷淡的眼神微生慍意。「在哪里?」

他還是照章問診下去,鐘怡敢上門,就不會任他隨意打發,這里是醫院,他不會允許自己失態。

鐘怡舉起縴指,解開三顆襯衫扣子,左右一掀,紫色的半罩式胸衣托住雪白無暇、線條完美的胸部,再度敞露在他面前,她心跳加快,胸口起伏明顯。

他面不改色,直視她,「抱歉,看不出有任何問題。」

「你看不見嗎?」她倏地攫住他手掌,按在胸脯上,拿開他的黑膠眼鏡框,「看不見,可不可以感受得到,傷口深到心髒里了?」

小朱目瞪口呆,沒料到鐘怡如此勁爆,她幾乎想像得出那限制級的畫面,會讓成揚飛打壞道行。

他抽回手掌,原有的冷淡轉為無奈,他低聲道︰「我以為,我們之間已經很清楚了,林庭軒不是替你討回公道了?」

她失望他的無動于衷,低頭扣回衣扣,輕語︰「是他自作主張,我沒讓他這麼做;再說,承擔後果的不是你,是方楠。世界真小,方楠竟是方薇的妹妹!她們倆雖有點神似,要混為一談是表哥的心里作崇,他這麼做是不對,但也是為了驟然失去方薇,控制不了自己,你能不能——別提起告訴?」

他掛著冷笑,「他會擔心嗎?他威脅方楠的時候可不像會擔心的樣子。」

「他沒想到你錄了音,更沒想到方楠會傷害自己保全你,他並不想要方楠毀容的。」她音量放低,幾近于耳語,只讓他听清楚。

「你告訴他,我也沒興趣和他周旋,但是他得保證,從此遠離方楠,我自然可以不張揚、不追究。」他微掀唇,似不在動,但她听明白了,點頭同意。

她深深凝視他,更靠近他一點,「揚飛,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舍我就她?」

方楠貌不如方薇,談不上開朗自信,舉止生澀疏淡,甚至有些漫不經心,直覺上,若不是成揚飛有心介入方楠的生命,方楠對他是不會有企圖心的。

「因為——」他對上她的逼視,「我和她是同類。」

她楞了一秒,接著又笑了,優雅地站起身,手指沸過他的左頰和下顎,那是她從前的禁忌動作,臨別在際,她不在乎了。「揚飛,你到現在還不想對我說實話。」

她自行打開門,含著嘲諷的笑走了。

來得突兀,結束得突兀,小朱對成揚飛興起由衷的佩服,他從頭到尾表情如一,也不知說了什麼話讓鐘怡干脆地走人,沒有擦槍走火。

「小朱,下一個!」他平板著聲調提示,拿起最上一本病歷。

如果不是在醫院,他會叫住鐘怡,告訴她——他並沒有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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潺潺雨聲不斷。

她半睡半醒,輾轉反側,眠意仍淺,眼皮蓋不住轉動不停的眼珠。她放棄了催眠自己,跳下床,「嘎」聲關上窗,落雨的喧嘈立即被阻隔在密閉窗外。

重新回到床上,培養入睡的情緒。

但,沒有干擾的空間里,篤篤心跳反而清晰入耳,更加難眠,她霍地又坐起,懊惱地抱著腿對著窗外干瞪眼。

睡不著,她不一定得待在房里;不能游泳,她可以在宅子里走動走動……

決定了,她如釋重負地下了床,走出房門。

客廳留了盞夜燈,只夠照明動線,她移動在每個角落、每扇窗前,雨勢持續著不大不小,前廊壁燈映照下,車庫是空的,成揚飛沒有回來。

她走經沙發,把自己蜷縮在上頭,靠在扶手上。

這麼做沒什麼用處,不過是覺得心安罷了,她一點都否認不了,她在牽掛他!

兩眼圓眨著,不知過了多久,頭開始鈍重,意識漸沉,在寤寐中,有腳步聲趨近,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燥熱的柔軟貼住她的唇。

她很快張開眼,是他,發上一片濕意,大概是進門前一小段露天距離淋濕的。「你今天晚了。」她眯眼笑,有些赧然。

「有個手術很棘手,拖了點時間。」他溫柔地拂過她剛醒像孩子似的臉。「你在等我?」

「下雨了。」她憂心地端詳他,皺起眉。「你沒事嗎?」涼軟的一只手掌模上他的臉,這是疼痛外的另一種感覺,他的細胞對她起了反應,酥癢、撫慰,比剛才在醫院用涼水沖浴時來得好受許多。

「我吃了藥,好多了。」在替病人進行手術前,他服用了重劑量止痛劑,至今還在局部泛疼。

「如果不吃藥呢?」

他苦笑,「就不能好好面對你了。」

她啞然,怔怔看住他,是不解和茫然。「這麼疼?」他雙眼仍微微充血。「多久了?這種情形。」

「一年多了,這半年比較厲害。」他不避諱地說著。每釋放一點隱晦,他的胸口就輕松一點,他不介意她問。

「為什麼?」她心髒抽緊,發現居然害怕那不能掌控的答案。

「因為——這不是我的臉啊!」

她一時呆怔,接著,咧嘴笑起來,笑得格格不停,身體歪倒一旁,是听到了不得了的笑話才會有的反應。

他面露錯愕;她卻突然止笑,跳下沙發,牽起他的手,步上階梯,一步步走向他的房間。

「原來你是外星人啊!偷了別人的臉在地球上,那被你偷走臉的人怎麼辦呢?」會和她說笑,就不會是太嚴重的事,他是醫生,知道該怎麼做。

「他死了。」

她腳步頓住,反身看向他,發出不以為然的嗤聲,「沒了臉,那是羞僨而死嘍?」她又笑,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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